第47章 下药
夜色如墨，新月似弓。
巷口中，林醉略带警惕地看向宁铃：“我和江平是捕快，缉盗惩凶是职责所在，你来凑什么热闹？”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长剑出鞘，在夜色中闪着湛湛寒光，宁铃持剑道：“本姑娘可是要做天下第一女侠的！巳蛇帮和虬龙会，我都不曾帮上忙，这回若不带我，便要坏你的好事！”
江平吞了吞口水，看向林醉：“头，不如咱找个安全的地方商量，免得撞上打更人。”
林醉点头，三人一齐到了他家的院子里。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醉沉吟片刻，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要考察五侠镇、梅花码头、大溪庄、小溪庄、铁山镇、十六里铺，这六个地方的捕头，如有尸位素餐甚至鱼肉百姓者，直接撤换。
但背后牵涉到吴三省的利益，张贤并不支持，因此我不得不慎重考虑，思考其他的办法。”
“好啊，这是好事情！”
宁铃随即做出一个可怜的表情，央求道：“林醉，你就带上我吧，保证不添乱。”
“可以，一切行动听指挥！”
林醉答应宁铃后，又说道：“我需要一个突破口，但总不能自己造几桩命案出来，所以只能从这些捕头本人身上下手。
六镇中，五侠镇、梅花码头都是我熟悉放心之人，无需再管。
今日，我让江平调取了刑房的卷宗，又分别派人去其余四镇打听当地捕头的名声风评。江平，说说你的收获吧！”
“是，头。”
江平从怀里取出几份卷宗，“小溪庄和铁山镇的捕头都中规中矩，这几年送到县衙审理的案件数量都在正常范围。
十六里铺这几年没什么案子，那里的刑捕头风评也不错，除了爱吃爱拿爱吹牛的小毛病之外，颇得当地百姓爱戴。
唯独大溪庄的捕头郭威，他是吴三省的小舅子，吴哲的亲舅舅。
此人和吴哲沆瀣一气，在当地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许多无辜之人被他和吴哲联手送进了县衙地牢！”
“好！”林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目标就是这个郭威！”
“我在大溪庄听过这个恶贼的名字！”宁铃义愤填膺，提剑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几日先整理他的罪证，找个机会请吴哲喝酒，让他做不在场证明，趁夜把脸蒙上，出去找郭威的麻烦。”
林醉将计划叙述了一遍。
宁铃一拍脑袋，表情兴奋：“我有个主意，前几日不是有一位无名侠客，戴着山鬼面具血洗了虬龙会。我觉得，可以借一下那位大侠的身份，正好混淆吴三省视听。”
“好主意。”
江平和林醉对视一眼，表示赞同。
日月轮转，仅仅一天之后，清晨点卯之前，林醉看着江平收集来的卷宗，怒而拍案。
“这种人渣，竟然能做一镇捕头，真是岂有此理！”
江平甚至没费什么功夫，只是拿着快班在刑房备案的卷宗细看了一番，就能发现其中百出的漏洞。
佃农老李操纵妖狐，凭空摄取张地主家纹银五十两；韩书生用降头之术，诅咒主簿大人致其感染风寒；王丫鬟请神上身，强行非礼赵财主……
案件的卷宗皆是黑白颠倒，离奇古怪，与常识背道而驰。
倘若林醉穿越之初，便阅到这些卷宗，定会以为自己所处的是妖魔纵横的奇幻世界。
合上卷宗，林醉看到吴哲打着哈欠来报道，后者看到前者的眼神，瞬间立正。
“干，干什么，我可没迟到！”
恶人还需恶人磨，吴哲再怎么嚣张跋扈，也只是一个自己没什么本事的纨绔二代，遇上了以“物理”服人的林醉，也只好乖乖听林醉讲“道理”。
“你这几日表现还算不错，我也就不带着你了，自己去巡街吧！”
林醉对这厮的脾性相当了解，当即给了他一天自由。
吴哲满心欢喜，就连平时敷衍至极的练刀都格外认真，待一众捕快衙役解散之后，便春光满面地“巡街”去了。
他到底还是有些忌惮，上午勤勤恳恳在几条街上胡乱晃悠，下午便到了自己熟悉的老地方。
西市，群玉苑。
一楼大厅戏台之上，水袖如流云翻卷，唱词如惊鸿入耳，满堂喝彩。
吴哲来的时间正好，《游园惊梦》刚刚开场。
掌柜的引着吴哲来到二楼的包厢，听着下方的戏曲，吴哲一下倒在躺椅上，双脚搭到了桌上，摇头晃脑地开始点菜。
“陈年女儿红、清蒸鲈鱼、雪山鹿脯、霸王别姬……”
“好嘞，您稍等！”掌柜的记下菜单，退出了包厢。
想我昔日是何等的威风，想不到如今逛个戏院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天天早上卯时就要上衙，练那什么刀法，还得去巡街赔笑。
不过有一说一，跟着林醉是能学到一些东西的，起码自己的腰自从练刀之后，就好了很多。
吴哲眯着眼睛感慨，听着戏词，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醒过来之后，吴哲擦了擦嘴边流出的口水，回过神来，楼下的《游园惊梦》已经唱了大半，自己点的菜竟然还没有开始上。
他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当即出了包厢，准备去找小二婢女催一催，路过另外一个包间时，却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立刻顿住脚步。
年轻的玄衣捕头独坐一间包厢，手里拿着酒壶，轻轻摇晃，闭目听着楼下的戏曲，看上去十分享受。
“好你个林醉，整天在我们面前假正经，装得兢兢业业，原来把我支开，是到这来了！”
吴哲却也没有打算招惹这位，回过眼神，就打算偷偷溜回自己的包厢中，忽然不知道踩中了什么，脚下一滑，竟然直接滚进了林醉所在的包厢。
一双眼睛相对，两人都愣在原地，吴哲秉承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主动搭话。
“林捕头，好巧，竟然在这里相遇。我是到这里巡视，看有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林醉故作扭捏，挠头笑道：“我也是巡视至此，来来来，坐，这顿我请。”
“他怕了，他怕我把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影响他林大捕头的名声。”
吴哲眼珠一转，想清楚了其中缘由，于是有恃无恐地、大摇大摆地坐了过去。
“来来来，吴兄，我敬你一杯。今日之事，可务必保密呀。”
林醉亲自给吴哲倒酒。
第一次见到如此姿态的林醉，吴哲有些飘飘欲仙，脑子里仅有的几分清醒让他没有对林醉蹬鼻子上眼，而是十分客气地举起酒杯。
“你我，兄弟也，何必如此客气。”
说罢，他将酒一饮而尽，随后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
林醉皱眉：“不是说三杯才倒吗？”
江平和宁铃从屏风后绕了出来，那华山女侠小声嘀咕：“第一次下药，估计是量用猛了！”
林醉又点起一支檀香，又递给宁铃另外几支，“这迷魂香不灭，吴哲是不会醒的，我尽快回来！”
“喂，我的任务不会就是在这等着吧！”宁铃急得跺脚。
“天下第一女侠，也是要从小事做起的，比如下迷药的时候，用对剂量。”
说罢，林醉和江平转身离开。
此时刚刚日暮西山，江平的任务同上次一样，等着接应林醉翻墙入城——毕竟看守城门的是吴三省麾下的壮班衙役，不能心存侥幸，花钱买通。
林醉出了北岭城之后，便运足内劲，朝着大溪庄的方向赶路。
虽然还不能使用轻功，但他的速度也比寻常人全力奔跑要快上许多。
不同于城里有酒肆勾栏，入夜之后，整个农庄都陷入了睡梦。
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寂静。
林醉路过某些房屋之时，偶尔还能听到一些男女传出的交合之声。倒也不怪，古代农村毕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林醉戴上青铜面具，披上羽衣，提着剑，作山鬼打扮跃进了郭威家的院子。
四周静悄悄，林醉走到正房门前，听见如雷的鼾声，料想郭威必然是在熟睡中，于是准备推门而入。
房门打开一个缝，发出轻轻的一声吱呀，里面忽然传来了女子的娇声。
“死鬼，你咋才来！
放心，郭威那个软汉被我喂了蒙汗药。
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听不见。
咯咯，快进来，奴家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