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解的婚姻，有解的人生 之 暗夜微光
儿童心理咨询室的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细长的金箔，斜斜铺在淡绿色的地胶上。林夏数着第三十七道光线时，听到蜡笔折断的脆响。小雨正用红色蜡笔反复涂抹纸上的黑色太阳，边缘晕染出暗紫色的光晕，像淤青的皮肤下渗出的血。
“林女士，孩子的安全感缺失通常源于主要照顾者的情绪状态。“心理医生的钢笔在评估表上划出沙沙声，“您最近是否出现过伤害自己或孩子的冲动？“
林夏的指甲陷进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昨晚掐出来的半月形痕迹。她想起三十八天前的深夜，奶瓶消毒器的蓝光映着厨房瓷砖，自己突然举起玻璃罐头的颤抖的手。是冰箱门上小雨用磁铁拼的歪扭笑脸救了她——那些彩色塑料块拼出字母“MAMA“。
“妈妈，看！“小雨突然举起画纸，黑色太阳表面迸发出银色裂痕。孩子不知何时摸到了她包里的金属亮片，那些本该镶嵌在婚戒内圈的碎钻辅料，此刻正在涂鸦上折射出细碎星芒。
林夏的喉咙突然涌上铁锈味。这些亮片是她流产那个雪夜，蜷缩在工作室地板上从设计稿抠下来的。当时唐木在米兰参加珠宝展，秘书转交的礼物盒里躺着对毫无灵魂的成品对戒。
“很有意思的材质运用。“心理医生俯身观察画作，“儿童有时比我们更擅长将伤痛转化为艺术。“这句话像根冰锥刺进林夏太阳穴，她猛地站起撞翻了椅子。塑料椅腿与地胶摩擦发出尖啸，惊得小雨把亮片撒了一地。小雨马上拿起她的画走到房间角落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她的画画。心理医生马上抱着林夏什么也没说，过了半小时林夏也平静下来了，心理医生说：“成年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要成为自己的心理咨询师，孩子只是我们成年人的某个缩影。”林夏听了这个话突然有给点醒过来，她觉得生活不应该过成这样的。应该成为自己人生的主宰，在短短的几十年间自己已经过了三十年了，她应该为自己创造幸福。
于是他静静收拾好孩子的画画衣物等，前所未有的温柔而又坚定的眼神抱着小孩离开了咨询室。
走到地铁通道的穿堂风掀起林夏的针织开衫，怀中的小雨蜷成温暖的一团。车厢玻璃映出她枯槁的面容：曾经染着薄藤色的长发如今像干枯的芦苇，法令纹里卡着没擦净的奶粉渍。倒是小雨的羊角辫上别着亮片做的蝴蝶发卡，随车身晃动扑闪着翅膀。
“女士，您的耳环。“斜对面的老太太突然开口。林夏茫然抬头，发现右耳垂空荡荡的——那枚珍珠耳钉正躺在老人布满皱纹的掌心。接过时碰到对方温热的手指，她突然想起产房里助产士也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手。
车厢报站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小雨。孩子扭动着要下来，林夏不得不松开怀抱。失去体温的瞬间，她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就像三个月前在商场差点弄丢女儿时那种溺水般的恐慌。
“花花！“小雨突然扑向车门旁的广告灯箱。林夏踉跄着追过去，发现孩子正指着某绘本宣传画上的星空。荧光颜料绘制的银河中，有只白兔抱着星星在云朵间跳跃。这个画面让她想起大学毕设，那套以《小王子》为灵感的星空首饰，如今图纸早已在阁楼积满灰尘。
走出地铁站时，秋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林夏用外套裹住小雨往家跑，却在单元门前踩到水洼里的蓝花楹。紫色花瓣粘在鞋底，让她想起唐木求婚那天，酒店露台也飘着这样的花瓣雨。当时他说要把春天永远留在她指间，却不知婚后第三个春天，她就对花粉严重过敏，不知道是身体防御系统出现问题还是别的原因导致的。
回到小区传来窃窃细语“402那家的媳妇又进医院了。“尖锐的方言刺破雨幕。游乐场凉亭下，几个保姆正围着婴儿车嗑瓜子。“说是抑郁症，要电疗呢。““要我说就是闲的，我们当年生五六个也没见这么娇气。“
林夏抱紧小雨快步走过，还是听见了细碎的讥笑：“看她那副鬼样子，别是遗传给孩子...“怀中的小雨突然挣扎起来，湿漉漉的小手拍打她潮湿的脖颈：“妈妈！亮晶晶！“
顺着孩子指的方向望去，积水的沙坑里躺着半片彩虹。林夏蹲下身，看见水洼倒映着自己被雨淋花的脸，以及小雨正往她头发上别的亮片蝴蝶。孩子指尖的温暖渗进头皮，和雨水一起流进衣领。
“女士，需要帮忙吗？“撑着透明雨伞的年轻女人停在旁边。林夏抬头时，瞥见对方帆布包露出半截画筒，伞柄上挂着蓝尾鹊造型的铜铃。女人弯腰捡起小雨掉落的蜡笔，笔杆贴着某出版社的logo。
电梯镜面映出三个湿漉漉的身影。林夏注意到女人针织衫上的墨渍，和自己袖口的颜料污渍形成奇妙呼应。当对方在五楼走出电梯时，小雨突然挥动蜡笔喊：“星星阿姨再见！“
深夜，林夏在浴室擦拭头发，发现小雨偷偷塞进她口袋的东西——沾着沙粒的银色亮片，和那个陌生女人留下的名片。苏楠，儿童绘本编辑，联系方式下方手写着：破碎的星光更适合拼贴星空。拿着联系方式林夏脑海不断闪现这苏楠的打扮，她以一袭融合古风雅韵与现代时尚的装扮，悠然步入视线。轻纱曼舞，绣着精致图腾的长袍搭配简约而不失格调的现代配饰，巧妙平衡了古典与潮流。发间巧妙点缀的玉簪花，与她淡然自若的气质相得益彰。眉眼间流露出的不仅是岁月的静好，更有一种超脱世俗的笃定与智慧之光。步履轻盈，每一步都仿佛在诉说着跨越时空的故事，将古典的温婉与现代的独立完美融合，成就了一道独特而动人的风景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漫过梳妆台上的药瓶。林夏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夜灯在小雨枕边投下星月形状的光斑。孩子怀里搂着撕破封皮的童话书，正是地铁里看到的那本《星星兔的银河旅行》。
当她翻开泛黄的大学素描本准备涂掉旧稿时，一滴泪晕开了狐狸胸针的设计图。水渍蔓延成银河的形状，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在空白页画下了抱着星星的兔子。晨光微熹时，小雨光着脚跑进来，把沾着口水的饼干按在兔子眼睛上：“妈妈，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