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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书房中有好几副王羲之留下来的书法之作,刘浚之拿出来与陈操之一起品鉴揣摩学习。
看着眼前纸墨崭新的王羲之手书真迹,一向淡定的陈操之,亦是无法克制心中的激动了。
千年之后,书圣王羲之的一些唐代临摹之作,就已经是难以估量的无价之宝。
更何况,眼前这几幅字,全都是千真无疑的真品。
哪怕临摹之人写的再好,始终是难以完美复刻真作的神韵。
“高韵神情,百代服膺!”
陈操之看着眼前的王羲之真迹,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一番品鉴学习后,陈操之感觉自己的书法理解,又是上升了一个巨大的层次。
此时的刘浚之,也已经浑然沉浸在了王羲之书法的美妙之中。
这是一种不受时间消磨的美,是汉人文明的巅峰之作,也是可以直透人心的艺术魅力。
望着眼前的这些王羲之真迹,刘浚之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能让它们留存到千百年后的现代中国,他愿意作出一切的努力。
璀璨的华夏文明,哪怕是在中古的东晋时代,也已经超脱一切凡尘俗事,凭借书法而不朽于万世。
刘浚之与陈操之二人,或是仔细鉴赏,或是挥毫临摹,相互指点品评,不知不觉时间竟然过去整整一个上午。
直到小婢女青禾,屡屡在门外探出小脑袋偷看,才终于引起刘浚之的注意。
“青禾,有事?”
刘浚之转身问道。
此时的刘浚之和陈操之二人,虽然一再小心,但身上手上还是沾了不少的墨汁,仿佛穿着泼墨山水图在身上一般。
青禾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小郎,午时都已经过了,是不是该请客人用午膳了?”
小丫头本就活泼灵动,刘浚之待她又非常和善亲昵,故此说话有些小放肆。
“啊?午时都已经过了吗?你这丫头,为何不早点来说。”
刘浚之真的是一点没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奴婢都来提醒两次了,是小郎摆手让我出去的。”青禾抿着粉红的小嘴唇,委屈又傲娇的说道。
对于这个说法,刘浚之根本是毫无印象,可能刚才与陈操之沉浸书法之中,实在太过于投入了。
以东晋主奴规矩来看,青禾属于有些放肆。
但是,陈操之对此不在意。
他一个现代人灵魂,觉得这些丫鬟仆人也是平等的,反而因为刘家婢女的言行,对刘浚之的友善度更多了。
士庶尚有天地之隔,更何况对丫鬟仆人,往往与待之如猪狗牛羊一般。
眼前的小女婢率性,说明刘浚之待之和善。
不过,陈操之也很是吃惊。
“竟然午时都过了?”陈操之一边说着,一边向刘浚之告罪,“操之无礼,耽误刘兄如此长时间!”
“吾见贤弟,如遇知己,何来无礼耽误之说!”刘浚之笑着说道。
这时候,一阵叽里咕噜的叫声,从刘浚之和陈操之的肚子里同时响起。
二人相视,旋即皆是笑了起来。
“贤弟,你我且去用膳,然后再继续!”刘浚之热情的邀请道。
在此之前,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与陈操之如此的相处融洽。
“刘兄盛情,操之本不应该推辞,只是叨扰时间太长了,家母恐怕已经在挂念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还望刘兄海涵。”陈操之推辞道。
他今早出门的时候,只是跟陈母李氏说还书完毕,就早些回家,现在午时都已经过这么久,母亲肯定等的着急了。
刘浚之点点头,笑着说道:“为人子当孝,自然不能让令堂担忧等候,那我就不强留了。”
在得知陈操之是步行来的之后,刘浚之便让人准备牛车,送陈操之回去。
陈操之坚决推辞,奈何刘浚之不为所动,方才致谢接受。
陈家坞距离刘家至少十里路,若是走路回去,又得多耽误好长时间。
刘浚之亲自送他到门外,牛车已经待发。
旁边的小婢女青禾,把一个小木匣递送到刘浚之手上。
刘浚之把它双手送至陈操之掌中。
“刘兄,这是……”陈操之见状,连忙问道。
刘浚之笑着说道:“今日你我畅谈忘时,令堂肯定担忧挂怀,略备一物,算是赔罪,还望贤弟勿要推辞。”
陈操之看着手中的木匣,大概一尺长,两寸宽。
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拿在手中轻若无物,想来可能是绣花绸帛之类。
“浚之惶恐,实在不敢受也!”陈操之推辞说道。
魏晋时代,普通人家向年长者祝寿或献礼,往往会赠送一些刺绣工艺的绸帛方巾,兼具美好祝福和实用性。
至于价值的话,自然不会像金银玉石那样贵重。
但是,哪怕是一方绸帛方巾,陈操之也感觉不能收受。
“知己难得,愚兄一片心意,并非金银阿睹物,若是不收,岂非视我如外人乎?”刘浚之装作一副不悦的模样。
既然刘浚之都这么说了,陈操之便也没有再推辞的理由。
他郑重的手下木匣,然后向刘浚之郑重的告辞。
当牛车走远后,一旁的小婢女青禾,俏皮的说道:“小郎,你跟陈郎君这么谈的来,怎么不约好下次再见呢?”
刘浚之微微一笑,弹了一下青禾愈发粉嫩的脸颊,说道:“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还要替我做主了。”
“哎呀……”,青禾捂着脸颊,装作一副吃疼的模样,实则心中很是娇羞受用。
“青禾是觉得,你们谈得这么好,肯定是知己好友了,经常见面不是应该的吗?”青禾噘着樱桃小嘴说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陈操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刘浚之悠悠的说道。
今天的相见,双方知道对方可为知己。
换句话说,甜度已经足够,再加就要过了。
谁也不想在令这一段知己友情,掺杂进去太过功利的味道。
今日畅谈,宾主尽兴,兴尽而归,不做其他赘约。
至于下一次何时再见?
兴尽而归,自然也是兴起而来。
一念至此,刘浚之不禁笑了起来,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是有几分魏晋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