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商队，奴隶与山贼

维拉河营地建设的第四天，来自雄鹿领的商队就到访了这里。

“尊敬的领主阁下，伟大的索洛亚斯之血，您踏上这片土地的消息从王都安柏利亚到雄鹿庄园的一路上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夏文耐着性子听完了商队负责人的开场废话，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不能怪昨天西奥多马屁过猛，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有头有脸的人遇见贵族之后打招呼都是这个腔调。

雄鹿领位于索伦领正西，是距离索伦领最近的邻居。夏文前脚刚刚扎下营地，雄鹿庄园的商队就来到了这里，只能说明那位雄鹿领主对夏文这个新来的邻居确实非常上心。

“……我是斯泰格尔家族商队的负责人之一，您可以称我为埃里克。”

听着对方自我介绍，夏文打量了一番这个大胡子商人，随口问道，“你是巴图安人？”

巴图安是距离安柏很远的另一个国家，特征是喜欢穿长袍，蓄大胡子，擅长经商。

“我的母亲来自巴图安，父亲是雄鹿庄园的骑士。”埃里克回答，随后笑着说道，“不过既然领主大人您问起了巴图安，我这次正好带来了一些来自巴图安的货物。”

“给我供货单。”夏文伸手。

拿到供货单之后，夏文一眼扫过，对于丝绸，宝石之类大部分贵族趋之若鹜的奢侈品直接略过，着重看起粮食，麻布，食盐等刚需物资。

现在领地的一切都还在起步阶段，就算现在立刻开始开垦耕地，得到收成也得有好一段时间，在此期间这些领民的日常生活还需要夏文来想办法。

夏文可以选择自掏腰包养活这群人，也可以选择撒手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当然这个世界上后者更加常见，反正平民在很多贵族眼中完全是消耗品，死掉一批正好换一批。哪怕是很多已经建设完备的领地，每年依然会有大量平民冻死或饿死，这种在现代世界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这个文明还处于刚刚脱离蛮荒阶段的斯泰拉完全属于稀松平常，别说贵族了，甚至连平民们自己都觉得冻死饿死在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世界，如果想改变这一点，就需要花钱，花贵族老爷自己的钱。

于是，夏文一脸肉疼的在供货单上勾选了几项领地必需品，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供货单末尾，皱起了眉头。

“埃里克，你们还带了一批奴隶？”夏文有些意外的问道。

“安索罗刚刚发生了一起政变，国内乱成一团，很多人逃到了安柏。”埃里克说着，凑到夏文身边小声笑道，“这是我们主人的一点心意，您身为领主，总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这批奴隶中正好有几个方便好用的人手……”

“……那还真是多谢老查尔斯爵士了，等这边安顿下来之后，我会登门拜访。”夏文客套了一句，接着说道，“那么，先带我去见见这几位来自安索罗的朋友吧。”

“您的说法还真是有趣……”

商队的货物被装成了十多个高头马车，由十多头三米多高的，形似驼鹿与牦牛之类的长角巨兽拖动。这种动物在斯泰拉被称为驮鹿，力气很大，专门用于拖运马车。同时还很好养活，野外大部分植物都能吃，很难饿死。

夏文来到最后一辆马车面前，看着埃里克朝着看守吼了一嗓子。接着，马车里的奴隶开始慢慢的往下走。

与此同时，夏文的目光则是盯在那些身穿皮甲持盾佩剑的商队护卫身上，有些克制不住的眼馋，无声的感慨现在的索伦领哪怕把地皮刮没了都凑不出几身这样的皮甲。

毫不客气的说，单论武力值，这支商队就足以将现在夏文的整个营地攻打下来了。

战场之上，个人勇武影响终究有限，能起决定作用的还得是盔甲与利刃。身为领主，领地防卫力量不足，自己连睡觉都有些不安稳。

坦白地讲夏文心中其实对这次交易也有点悬，因为这年头有实力的行商客串一下强盗搞点无本买卖也是常有的事，如果没有临走之前便宜老爹的背书说老查尔斯可以信任，夏文现在都已经想要聚集人手准备自卫了。

当然，主要是因为自己这一穷二白的领地也实在没什么可抢的，一群乌七八黑的难民移民，连女人都没多少，正常强盗根本瞧不上眼。

将目光从商队护卫身上收回，夏文转回头，看向了眼前站着的七道人影。

奴隶交易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世界很是普遍，总有些吃不起饭的人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出卖尊严与自由。哪怕安索罗王国是与安柏帝国相差不远的大国，也依然逃不掉落难平民沦为奴隶的命运。

而身为领主，夏文购买的奴隶会直接成为他的私人仆从，但除此之外与其他领民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么想着，夏文目光在眼前这几个人身上扫过，与名单一一对应。

三个来自安索罗乔安领的铁匠和裁缝，自称学者的老人，瘸了腿的骑士侍从，以及……

来自安柏帝国南境的两位双胞胎少女。

夏文揉了揉额头，前面那些人还是来自安索罗，但后面那两位……明显本身就是帝国人，保养的还异常漂亮，说不定几天之前还被摆在帝国南境的某个拍卖会场当货物呢。

不用怀疑，绝对是雄鹿庄园那位老查尔斯的手笔！

这老东西什么意思？试探吗？

夏文陷入沉思，前面那几个人他是肯定要留下的，但这两名女仆除外。作为老查尔斯安排过来的人，这两个女孩很难值得自己信任。夏文的第一想法是把这两个女孩送走，这并非是将那位邻居当做了敌人，而仅仅是作为一位领主的基本警惕。

不过夏文转念一想，直接将这两人送走的话，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确实心里有鬼？

再说，就算是那几个安索罗来的人，也保不准有谁也跟查尔斯有关系……

不过是两个小女孩而已，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说说吧，你们叫什么？”夏文收起奴隶名单，向那几人问道。

“我叫威尔，铁匠。”

“莱纳斯，铁匠。”

“夏维，裁缝。”

三个男人说出名字的同时，也在暗自打量眼前这位他们将来的领主，纷纷在心中感慨，这位领主还是年轻。

“铁匠和裁缝吗，不错。”夏文满意的轻笑，领地初建，懂得手艺的工匠肯定是越多越好的。

“亨利，把他们带下去吧。”

书记官亨利出现，将三人带走。按照夏文定下的法令，作为奴隶，他们需要为领主无偿服务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真正成为领地的自由民。

安排好三人之后，夏文看向了那名老人，“你又怎么称呼呢？老先生？”

“哼……”枯瘦老人冷哼一声，“安柏的野蛮人……你们这些渣滓就应该被丢进猪圈里吃泥巴！”

“咚！”埃里克对着老东西的脑袋就是一拳，将其打晕后，他便赶忙歉意的向夏文说道，“抱歉，领主大人，这老东西脑子有些问题，我还是先将他带回雄鹿庄园”

夏文点头，目光又看向那位跛腿的骑士侍从，“我看名单上说，你是一名见习骑士？”

“……我是艾登，大人。”跛腿的骑士侍从艾登闷声说道，明显是不愿多说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已经四十多岁，却依然只是一名安索罗骑士侍从，他的手臂，肩膀，腰腹上布满十多道深浅不一的伤疤，胸口上还留有一个环形印记，夏文凭借原主记忆中的经验判断，那应该是安索罗某某支贵族军队的战俘印记。

“你是战俘？”夏文意外的问道。

同为奴隶，自愿与被俘区别还是很大的。

男人抬头的看了一眼夏文，低声说道，“是。”

“你不是安索罗人吗？俘虏你的也是安索罗军队？”

“……”男人沉默。

“算了。”夏文看出这个男人应该是不太想说话，便懒得问太多，直接挥手向民兵队长普兰克说道，“普兰克，他是你的副手了。”

“是，大人。”普兰克有些不情愿的点头。

这么一个沉闷又奇怪，腿还不利索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其他人都被领走之后，夏文转而将目光看向了那两位少女。

和其他人不同，这两个女孩并不是安索罗人，而是安柏帝国南境的某位商人破产之女。家族生意破产，因此被父亲卖出去抵债。

这样的事情在各国都有发生，不足为奇。安柏帝国在奴隶交易方面向来一视同仁，绝对不会因为你是本国国民而把你少卖一块钱。

这么想着，夏文便见到双胞胎中的一人向前半步，裙摆下的银链轻响：“大人，我是莉娅。”她的声音清澈，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刺绣，隐隐中似乎还是有些紧张。

另一名少女微微低头，有些胆怯的说道：“我是瑟琳娜，我们会写字和算术。”

她脖颈处的淤青在领口若隐若现，仿佛某种未愈的勒痕。

两个女孩的声音都很好听，听得夏文多少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目光。

“霍尔特。”夏文将刚刚返回的霍尔特叫了过来，指着两个女孩说道，“把她们两个送去浆洗屋洗衣服吧，正常对待就好。”

“……好的。”霍尔特点头，也不多问什么，带着两个女孩离开。

不理会两个女孩有些哀怨的目光，夏文定了定神，向埃里克问道，“总共就这些了，结付货款吧。”

“好的。”埃里克递来账单，“总共是三百一十安柏朗，领主大人您可以选择付清，也可以赊账。”

“赊账。

安柏帝国主要承认三种货币，一种是最小面值的费尔铜币，普通人工作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几枚费尔。再往上便是安柏朗黄铜币，价值约为一百费尔币，普通人很少用到。除此之外还有皇室与大贵族发行的金币，与安柏朗的兑换比例通常在一百到三百之间，具体汇率不固定，经常变化。

三百一十安柏朗，对王都大贵族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现在的夏文来说也是一笔足以让他感到肉疼的巨款了，因此他直接选择了赊账。

埃里克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贵族之间的生意很少会选择直接结清货款，同时债务关系本身也是社交的一环。甚至于很多时候，赊账带来的利益会更高。

至于欠债不还，这样的例子很少，正常情况下，贵族还是要脸的。

“期待与您再次相见，夏文阁下。”临走之前，埃里克调笑道，“说起来，您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索洛亚斯，和我想象中还真是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夏文饶有兴趣的问道。

“您有些……太温和了。”埃里克形容道，“据我所知，索洛亚斯家的人很少有像您这么好说话的。”

“哈哈。”夏文随意笑了几声，“可能我父亲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就把我赶出了家门。”

“……您的幽默令人印象深刻。”

交易完成，埃里克挥手告别，带着商队离开了索伦领。

目送着这些人远去，夏文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从王都带过来的小金库。哪怕自己的身份是索洛亚斯大公的小儿子，从王都离开的时候随身也只携带了不到一千安柏朗的存款，而人家老牌贵族的商队出门做一趟生意就是好几百安柏朗的交易额，只能说差距不可谓不大。

算了，想那么多没意义，自己还是先做好眼前吧。

夏文定了定神，心念一动，系统界面再度浮现。

“系统升级中，剩余时间06:12:38……”

不知不觉中，距离系统升级完毕已经只剩下小半天的时间了。

对于系统升级之后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功能，夏文可谓是万分期待。可惜，现在他还不能直接离开，需要先安排人将商队留下的这大批物资搬回仓库。

“领主大人，这些……都是你买的？”库管马修看着眼前这一批物资，有些不敢置信。

“嗯。”夏文点头，“应该足够我们生活两个月了。”

“节省一些的话，四个月也勉强够用。”马修说道，“我这就去找人来搬运货物，正好那些家伙也歇息了有一会儿了。”

不久之后，十多人欢天喜地的开始往仓库里搬东西。

看着一袋袋的面包与一捆捆的肉干，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太好了，我原来还担心我们快要断粮了……”

“听说了吗？这都是领主大人自己花钱买的！”

“他花自己的钱给我们买口粮？不可能的吧？”

有人开始赞美起夏文领主，也有人在暗自腹诽夏文另有图谋，不过总体而言，基本都还算稳中向好。

众人一声声的交谈中，夏文眼前系统界面中民意一项已经悄然来到了21%。

果然，有的吃比什么都重要。

搬运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很快，一个多小时过去，大部分物资已经被送进了仓库，剩余的零散货料也开始了收尾。

“这样一来，至少半年之内，都不用太担心食物问题了。”夏文心中盘算了一下，看着满仓的货物，露出满意的笑容。

果然是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然而，好景不长。

“领主大人，我们已经在这一带清理出了空地，伐木场的具体选址需要确定了。”

“今天中午时候，有一家流民加入了营地，家里男人叫做托马斯……”

“林子里又发现了一窝地精，我需要几个人手……”

面对着几位幕僚们的再度围堵，夏文只能强打精神，开始一一应对。

领地初建，正是事情越来越多的时候，他这个领主几乎不可能闲的下来。

这么想着，夏文一边安置着工作，一边随手从一旁接过马修递过来的烤肉，咬了一口，咀嚼了一下，皱起眉头。

等等，味道不对！

夏文这才仔细看起烤肉，这个形状……

烤地精肘子？！！

与此同时，远处路过的少女瑟琳娜看着夏文和众人围成一圈，一边吃着地精肘子一边讨论着事情，莫名的感到有些开心。

她能感觉到，夏文和他之前所见的那些贵族，都不太一样。

那些贵族们看她们的目光，只有赤果果的占有和欲望。但是夏文却不太一样，虽然说同样能够看出一些少年人的本能想法，但至少……这位年轻的领主是将她们两个当做人来看的。

因此，在得到他们两姐妹之后，夏文并没有急不可耐的做某些事情，而是给她们安排了工作。

很多时候，有工作，就是有尊严。

属于人的尊严。

“呕……”

远远的听来一阵呕吐声，年轻的领主痛苦的弯下了腰。

少女本能的想要靠近过去，然后才注意到领主旁边一群人都在畅快的大笑，毫无紧张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这只是玩闹而已。

这群男人啊……

这么想着，少女抱着一堆脏衣服，又缓缓返回了浆洗小屋。

今天是维拉河营地建设的第二天，太阳又开始落下，似乎代表着又是平静的一天结束。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开始结束工作，准备放松下来的时候，林子方向突然传出了阵阵嘈杂。

“山贼来了！！”

……

“别走了，我们在这里等一段时间。”

离开维拉河营地之后，埃里克命令商队众人就地休息。

“埃里克先生，你是在等什么吗？”副手有些疑惑的向埃里克问道。

埃里克回头看向维拉河营地的方向，玩味的咧起了嘴角。

“我在等一件有趣的事情。”

“据我所知，这片营地隔着林子的那边就有一伙山贼，但是之前却一直没什么动静。你们猜，他们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