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6章 雄风(二)

3

外面乱成了一团,打来了后,赵玉卿就直接进屋内查看死者的情况了,因而刚好错过了刚才齐天青在外面的一番精彩断案。

自里头出来,赵玉卿便直奔顾衍之,在他身侧小声道:“我看过死者尸体,致命死因确实是被人掐住颈部窒息而死的,不过……”

不过,除此之外,吴秀儿的下体有伤,且现场尤其床榻上还有剧烈挣扎反抗的痕迹。

“如此说来,那屠夫果真是觊觎人妻,行了不轨?”顾衍之却是淡淡说着,然后牵起赵玉卿的手,淡笑道,“可那屠夫喊冤,且还有人证,说能证实屠夫的清白,夫人不妨一起听听。”

赵玉卿愣了愣,也顺着顾衍之的目光看向那跪地的妇人与男童,皱眉,绷着脸问道:“你们要如何作证?”

命案现场,说话的虽是女子,且还气势迫人,丝毫不把现场其他大人放在眼里,但看顾衍之的态度是纵着她的,齐天青自然不敢说什么,那宫里来的孙内侍也只伤心过度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大约是只要能为吴秀儿讨个公道,谁来主审此案也无所谓了。

那妇人闻言,竟好似把赵玉卿当救星了一般,带着那男童一起朝赵玉卿磕头:“各位贵人明鉴,我是钱大勇的妻子,昨晚我们早早就睡了啊,钱大勇就睡在我身边,他干没干那事,我能不知道?”

那钱大勇也抬起头,这才回过神来了一般,不再只傻喊冤了:“对对对,昨夜我早早睡了,根本连家门都没出啊!不能因为我说了几句气话,就说我杀人了吧?”

那周举人闻言大怒:“你们是夫妻,自然包庇凶犯,这样的证词作不得数!”

“夫妻包庇?”赵玉卿面无表情,凉飕飕评价了四字,“也有可能。”

正待那钱大勇夫妇心都凉了的时候,赵玉卿忽然毫无预兆撇下一众人,径直朝与周举人家相邻的钱家而去,丢下话道:“是不是包庇,看了才知道。”

“这位莫非是……顾夫人?”齐天青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屁颠屁颠地紧随赵玉卿而去。

那钱大勇家里只有两间房,钱大勇夫妇住一间,那妇人跟在赵玉卿身后,解释道:“另一间本来是柴房的,瑞儿也快十岁了,该单独有个房,便收拾起来让瑞儿睡了。”

说这话时,妇人牵着儿子钱瑞的手莫名一紧,似有些紧张。

赵玉卿也没答话,只先看过钱瑞的卧房,然后忽然问了句:“瑞儿一个人睡?”

“和,和娘一起……”那瑞儿想来是个胆小的,怯生生的,说这话时,大概也觉得自己都快十岁了还因为怕黑和娘一起睡,有些羞怯。

这话一出,妇人当即捂住了男孩的嘴,赵玉卿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妇人才坐立难安地撇下手来,急于解释道:“孩子,孩子刚分房睡,有些不习惯,因而总拉着我陪他。不过,不过钱大勇一睡觉就打呼噜,两房隔得近,我彻夜都能听到他的呼噜声!”

赵玉卿也没说什么,她虽没说什么,被她这么看一眼,那妇人却觉得方才早春,自己的衣衫下便已被冷汗浸湿了,又恐言多必失,只好紧跟着赵玉卿后面,看着她径直走进了自己和钱大勇的卧房。

赵玉卿进了钱大勇夫妇的卧房,的确见到那床褥凌乱,显见那钱大勇是被人硬生生从床上拖出去的,仔细摸一摸,还能摸到上头被褥下的余温。

“有皂角的味道,洗过?”

赵玉卿的话不多,此番一问,那妇人只立即答道:“是,是刚洗过的……”

谁也不知道赵玉卿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是做什么,也没敢多问。

赵玉卿点了点头,便又不说话了,只一只手掀着被子,目光落在那被子下,床褥上的烛油渍,看了半晌,便松了手,从钱大勇家走了出来。

4

赵玉卿从钱大勇家走了一遭,总共也没说几句话,那妇人却跟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的冷汗。

“如何?”顾衍之微微一笑,极其自然地取了一帕子浸湿,替赵玉卿擦手。

赵玉卿这人不爱笑,直到这会儿,嘴角才有了些许冷然的笑意,看向那早已被冷汗浸湿的妇人和神色忐忑的钱大勇道:“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二位伉俪情深固然令人称羡……但钱大嫂,你不该为了丈夫脱罪而做伪证。”

此话一出,那孙内侍果然抬起眼皮子,又多看了赵玉卿一眼,那周举人也是一怔,表情最精彩的当属齐天青了,追问了句:“作伪证?”

赵玉卿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落在那神色紧绷的妇人脸上:“昨夜钱大嫂的确早早陪令公子睡下,可惜钱大勇彻夜未归,你也不知他去哪了吧?”

那妇人面色微变,动了动嘴皮子,刚想解释,便又听得赵玉卿继续道:“因而半夜醒来,或许是未曾听到钱大勇的呼噜声才起了疑心,你点了烛火进了屋,虽见床上有个人形,却没呼噜声,这才上前掀被,心知肚明钱大勇是一夜未归。那刚洗过的被褥上,本应躺人的位置滴落的烛油,便是那时候落上去的。”

大约是因为谎言被人当场戳穿而心虚,妇人一时竟有些站不稳,苍白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钱大勇更是面色难堪,就是说不出自己彻夜未归,究竟是去了哪。

“心虚!你们心虚!”周举人算听明白了,顿时又哭又笑,“你们若不是心虚,何必要做伪证!钱大勇,就是你见色起意,秀儿不从,你便将她掐死!我要杀了你!”

那周举人说着便要扑上前,却让齐天青的人给架了回来,齐天青这才清了清嗓子,端起了架子:“咳,证据确凿,来人啊!”

“可这也不代表,钱大勇就是凶手。”

齐天青这势才刚起呢,冷不丁就被赵玉卿凉飕飕一句话给浇了下去,顿时一脸的尴尬和茫然:“什,什么?”

5

“我说,钱大勇夫妇撒谎了,但也不代表钱大勇就是凶手。”赵玉卿重复了一句,心中暗道,齐天青这样的草包,是怎么当上四品临安府尹的。

也不管齐天青是捋明白了还是没捋明白,赵玉卿也不再理会她,只对那妇人道:“钱大嫂,倘若你不想丈夫冤死的话,就实话实说吧。”

那妇人闻言,先是愣了一愣,却也是个知好歹的,立马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当即回过神来一般,开口道:“当,当晚,钱大勇说困了,早早回房睡了,我便也早早陪瑞儿睡下了。半夜里醒来,想解个手,却听隔壁安安静静的,钱大勇睡觉每晚打呼噜,如今一安静,反而奇怪,我便……”

“便如您所说,点着烛火进屋看了,那被褥拱起,就像睡了个人似的,却没个声音,我便上前掀了被子,凑近烛火一看,钱大勇压根不在家,想来烛油的确是那会儿落上去的。我心里生气,不知道钱大勇上哪鬼混去了,一整晚没睡,直到天蒙蒙亮了,才听到钱大勇偷偷摸摸回来钻进被窝的动静,再后来……”

再后来,就冲进来一批人,把钱大勇从被窝里拽出来了,说他杀了人。

她是真以为这是钱大勇干的,这才扯了慌,可如今听赵玉卿这么一说,妇人心中又燃起了几分希冀,也许,钱大勇真的没杀人呢……

“我是鬼迷了心窍,替他扯谎,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瑞儿这么小就没了爹啊,这杀千刀的……”妇人再也忍不住委屈,哭了出来。

看妇人痛哭流涕,钱大勇又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赵玉卿皱起了眉,失了几分耐心:“钱大勇,你若再不坦白招来,你昨夜究竟去了哪,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有什么比你这条命更重要?”

那钱大勇听了这话,又看向自己那坐在地上撒泼痛哭的妻子,犹犹豫豫了一会儿,这才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哎,我就招了吧,家里有个母老虎看得紧,我只好骗他们都去睡下了,才敢从家里溜出来,去,去花楼……”

说到最后俩字的时候,钱大勇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本是想等自己被押回临安府,老婆孩子都不在的时候再说实话的,这会儿说到这了,才粗着脖子理直气壮为自己喊冤道:

“我是瞧着周举人的媳妇腰细屁股圆的,多看了两眼,让周举人发现了,一时不忿,才胡说八道的。我这人嘴坏,有色心可是绝对没有害人之心,有火气去花楼撒就是了,做什么要对良家妇女下手?”

“此人身上,的确有酒味。”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梁长风那一板一眼的声音。众人闻声看去,便见梁长风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一瓶酒酿,来到顾衍之身边复命,“大人,此花酿的确为花楼独有,屠夫昨夜不仅去过,喝过,花楼也有人可以作证。”

梁长风这一回来,赵玉卿才发现,刚才来了这里后,的确就没再看到梁长风待在顾衍之身边了,原来是顾衍之派去取证去了。

梁长风方才介绍那花楼独有的酒酿时,神情不苟言笑,严肃得很,却只稍微在钱大勇身上这么一闻,就能猜出那是花楼独有的酒酿,将取证方向指向花楼,以至于赵玉卿若有所思地看向他时,也是一脸严肃,隐隐约约带着些许的疑惑和探究。

梁长风看了赵玉卿一眼,又一本正经多解释了一句:“公务所需出入过。”

“哦。”赵玉卿给面子地应了声。

这厢赵玉卿和梁长风还有功夫就去没去过花楼之事做进一步解释,那厢钱大嫂好半会儿回过神来,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冲上前要攀扯钱大勇,嚷嚷着要杀了钱大勇这挨千刀的浪荡货,现场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