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计成矣
说起申仪与孟达之间的旧怨，倒也有趣。
孟达当初是自己先率众投降曹魏，又带着大军前来攻打刘封、申耽、申仪镇守的房陵、上庸、西城三郡。
结果申仪不战而降，导致刘封兵败逃回成都，其兄申耽也归降魏国。
孟达或许是觉得，法正与东州派系，好不容易才帮助刘备打赢了汉中之战，连东三郡也是自己领兵攻下。
因此当孟达登上白马塞的时候，忍不住叹道：“刘封、申耽据金城千里却不能守，怎能如此轻易就丢城失地呢！”
孟达感叹完毕，还诗兴大发，写了一首《上堵吟》，用以表达自己的惋惜感叹之情。
此诗一出，自然被申氏兄弟所记恨。
只要这首诗能够传承下去，二人背主丢城之事，就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双方梁子，自此结下。
魏兴郡，西城。
魏兴太守申仪听着属下的汇报，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孟达那厮，如今也知道附庸风雅，居然花费如此大代价，派人前往关中收购这些稀罕之物。”
申仪心中暗恨孟达，一直派人暗中观察孟达动向。
此前孟达派人四处求购极品玉玦、名贵织成以及苏合香，此举虽然较为隐秘，却由于耗时日久，终究还是被申仪麾下之人探听到了。
申仪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对着心腹之人嘱咐道：“让人把孟达那厮盯紧了，总有一天，吾要报昔日羞辱之仇！”
心腹刚刚退下，就有人来报：“外面有一人来访，自称乃使君故交！”
申仪问道：“那人可曾通禀姓名？”
下人答曰：“他自称郭模。”
申仪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此人乃自己同乡，以前还略微有些交情。
不过自从自己投靠魏国以后，双方就再也没有了往来。
他不由暗自想道：“郭模在蜀国任职，怎会忽然来到西城？”
季汉觉得自己乃是继承了大汉的正统政权，因此自称汉、季汉；魏、吴两国却不认可其正统地位，皆称其为蜀国、蜀汉。
汉代表正统，蜀代表地方割据政权。
关于魏、蜀哪个国家为正统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刘禅所处的时代，哪怕到了后世也颇有争议。
或许由于《三国志》的存在，很多人都以为，历朝历代皆以曹魏为正统。
事实却并非如此。
后世朝代以魏、蜀哪个为正统王朝，大致分为三种情况。
其一，依靠篡位、禅让得到天下的王朝，皆以曹魏为正统，就比如西晋、隋朝、北宋。
他们得位不正，自然崇尚曹魏。
与之相反，那些遭遇外患，被迫割据一方，想要恢复祖上荣光的政权，皆以蜀汉为正统。
就比如东晋、南宋。
其二，按照地域划分。
比如南北朝与五代十国时期，北方诸国，几乎都以曹魏为正统；南方诸国，几乎都以蜀汉为正统。
至于东吴，几乎没有人认为他为正统，不在考虑之列。
其三，自南宋开始，以朱熹为首的士大夫以季汉为正统。
且随着元曲戏剧以及三国故事的流行，上至士大夫，下至贩夫走卒，都更喜爱季汉。
所谓民意不可违。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以致元、明、清三个大统一王朝，都认定季汉为正统。
特别是到了清朝，更是从官方层面确定了季汉正统的地位。
综上所述，历朝历代以蜀汉为正统的时间，要远远超过以曹魏为正统的时间。
申仪如今作为魏国臣子，自然称呼季汉为蜀国。
他本不愿见郭模，只是想到诸葛亮屯兵汉中，有心想要从郭模口中探听消息，最终还是打算见一见这位故人。
不多时，郭模就被引入了郡守府。
申仪盛宴款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申仪问道：“郭兄乃蜀国将领，为何前来西城？”
申仪此时已经有了些许醉意，有些不满的说道：“吾在蜀国任职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却始终不见升迁。”
“哪像使君，身为一郡太守，乃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既然诸葛亮赏罚不公，吾自当另谋高就，这才弃蜀归魏。”
申仪心中微动，问道：“你在蜀国不过一牙门将，不得重用。大魏人才济济，你身无寸功孤身来投，恐怕也很难被另眼相待吧。”
郭模嗤笑一声，继而信誓旦旦的说道：“若无进身之阶，某岂会投魏？”
“只要前往雒阳见到了天子，将重要军情告知陛下，封官赐爵，不在话下！”
申仪眼睛微亮，暗道：“若能从郭模口中套出军情，将之转交给陛下，这份功劳岂不归我？”
念及于此，申仪当即满脸堆笑，亲自上前为郭模斟酒，热情非凡。
直到郭模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时候，申仪才出声问道：“郭兄此番欲向天子奏何军情？不妨先告知于我，弟也好提前在宫中走动关系，助郭兄谋取一个好前程！”
郭模醉眼朦胧的说道：“若换做别人，我定不会将此军情告知。”
他左手端着酒杯，右臂搂着申仪的肩膀，道：“然使君贵为一郡太守，仍旧不忘我这故交，就算告知于你亦无妨。”
“诸葛亮早在平定南中以后，就多次与孟达私通，书信往来十分密切。”
“今诸葛亮屯兵汉中，已经说服孟达献上新城、魏兴、上庸三郡。若今日你怠慢于我，就绝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彼时，等到诸葛亮、孟达里应外合，拿下了此三郡，汝身为魏兴郡守，岂有活命之理？”
申仪闻言，不由心中骇然。
他作为季汉叛将，自然知道诸葛亮攻过来以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申仪急忙问道：“郭兄所言，是否当真？”
郭模拍着胸脯说道：“你或许不知，孟达刚刚送给了诸葛亮玉玦、织成、弇汗、苏合香等贵重之礼。”
“玉玦者，心意已决；织成者，言谋已成；弇汗者，决心归汉；苏合香者，言事已合。”
“诸葛亮已经收到这些礼物，只待孟达准备完毕，必然一举叛魏！”
申仪闻言心中大骇，暗道：“此前听闻孟达派人，以重金求购玉玦、织成、苏合香，尚不知其意。”
“今日看来，孟达早就在谋划反叛事宜！”
申仪不敢怠慢，敷衍了郭模几句，当即离开宴席，写了一份表文，快马加鞭让人送往雒阳。
直到申仪匆忙离开宴席，装醉的郭模才偷偷睁开眼睛，心中暗喜：“丞相计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