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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偷渡暗河

油罐车的铁壁在烈日下烫得能煎蛋,朱隋的脊背紧贴着发烫的金属内壁。四十余人像沙丁鱼般叠压着,皖北青年小张的膝盖顶着他的尾椎,汗臭与呕吐物的酸腐味在密闭空间里发酵。缅甸蛇头用铁棍敲打罐壁:“谁敢吐出来就舔干净!“

黑暗中有婴儿啼哭,女人解开衣襟哺乳。奶水混着汗液滴在朱隋脸上,他想起王秀兰化疗后干瘪的乳房。突然有人失禁,温热的液体顺着铁板缝隙流淌,浸湿了他藏在鞋垫里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朱小满正举着奥特曼,塑料玩具的漆面已被脚汗泡得斑驳。

“到瑞丽了!“铁门掀开的瞬间,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朱隋跌进沟渠,发现裤裆不知何时湿透。小张瘫在泥里抽搐,嘴角挂着绿色胆汁——他的癫痫药在挤压中掉进了呕吐物堆。

原始森林的腐叶没至膝盖,向导的砍刀劈开藤蔓时,树汁像脓血般溅在朱隋脸上。月光从树冠缝隙漏下,照亮前方横卧的尸体:那是个逃跑的河南人,左腿被野兽啃得露出白骨,右手的手机屏幕还定格在女儿百日宴的照片上。

“快走!“蛇头用电棍戳朱隋的腰眼。他踩过尸体时,腐肉粘在鞋底发出咯吱声。小张突然拽住他裤脚,指着树杈上的粉色发卡——和王秀兰化疗时戴的是同款。向导用缅语咒骂着,将发卡塞进自己口袋。

凌晨的露水浸透衣衫,朱隋摸出藏在内裤夹层的手机。最后百分之三的电量里,朱小满在视频里唱着跑调的《小星星》。删除键按下的瞬间,树冠间惊飞的夜枭发出婴啼般的哀鸣。

橡皮艇在湍流中颠簸,蛇头的手电筒扫过水面,照见浮尸肿胀的脸——是油罐车里哺乳的女人。她怀里的婴儿被渔网缠住,随波起伏像具苍白的玩偶。朱隋的鞋底突然打滑,王秀兰的遗发从暗格脱落,漂向远处化工厂的排污管。

“加钱!不然扔你喂鱼!“蛇头发现朱隋藏着的金戒指——那是徐人言最后的陪嫁。小张突然暴起抢夺方向盘,橡皮艇撞上暗礁的刹那,朱隋看见对岸赌场的霓虹灯牌,血红的“妙瓦底“三个字倒映在浮尸的瞳孔里。

落水者抓住朱隋的脚踝,他疯狂踢踹时吞进腥臭的河水。那只手最终松开的瞬间,他摸到对方颈间的十字架——和王秀兰临终抓着的桃木符一样冰凉。

赌场地下室的水泥地渗着血污,朱隋的工牌编号KY-473被烙铁烫在右臂。菲律宾教官用钢钳掰开他的嘴:“说'我是税务局王科长'!“缅北口音的话术本拍在脸上,油墨味混着血腥气冲进鼻腔。

厕所隔间的墙上刻满求救电话,最新一条用皖北方言写着:“小芳,爸回不去了“。朱隋用指甲抠下墙灰,在“芳“字旁添了个“满“字。突然有马仔踹门而入,电棍捅进他腹部时,隔间角落的注射器滚到便池边,针头还沾着干涸的普洱茶渍。

月光从铁窗栅栏间漏进来,在地上拼成歪斜的“口“字。朱隋蜷缩在尿渍里,听见赌场大厅传来《常回家看看》的音乐——那是诈骗成功的庆功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