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拍惊弦

苏晚意摘下白手套时，指尖还残留着金丝楠木的沉香。上海半岛酒店宴会厅的冷气开得很足，却压不住她后颈渗出的薄汗。三盏无影灯将玻璃展柜照得通明，那尊标号032的明代屏风正泛着诡异的蜜蜡光泽。

“苏老师，茶水。“实习生小林端着纸杯的手在抖，杯沿溅出的水渍落在拍卖图录上，洇湿了“沈氏集团捐赠“几个烫金小字。

她接过纸杯时瞥见手机屏幕亮起，导师发来的消息悬在锁屏界面：【晚意，屏风第三折背面有暗格，务必在预展结束前——】消息后半截被新进来的工作邮件顶了上去。

“小林，帮我取0.5毫米内窥镜。“她将发丝别到耳后，海蓝宝石耳钉擦过下颌线。展柜倒影里，深灰色西装套裙的拍卖行员工们正领着藏家穿梭，像一群游弋的深海鱼。

当内窥镜探入牡丹缠枝纹的镂空处时，金属管突然传来异样触感。苏晚意调整着焦距，呼吸在防尘口罩里变得潮湿——暗格夹层里蜷缩着半张泛黄宣纸，朱砂勾勒的竟是沈园建筑布局图，右下角盖着1937年的火漆印。

“苏小姐对明式家具也有研究？“

低沉的男声惊得她手一颤，内窥镜磕在楠木上发出轻响。转身时高跟靴在地毯上拧出漩涡，撞进双深潭似的眼睛。男人黑色大衣敞着，露出里头挺括的银灰西装三件套，白金袖扣刻着篆体“沈“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沈先生。“她认出这张时常出现在财经版的面孔，沈氏集团最年轻的董事沈砚舟。三天前正是他亲手将这件屏风送来拍卖，捐赠证书上龙飞凤舞的签名还锁在她办公室抽屉里。

男人修长的手指抚过展柜玻璃，腕表表盘闪过一抹孔雀蓝：“听说苏家祖上在苏州做木匠？难怪对老物件这么...“他忽然倾身靠近，古龙水混着雪松香压过来，“敏感。“

“沈氏祖宅的藏书阁，“她后退半步，高跟鞋抵住展柜底座，“用的是金丝楠木承重柱？“话音未落，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导师的完整消息终于加载出来：【...确认后立即撤拍，暗格里的东西关乎二十年前文物案】

沈砚舟挑眉的动作被此起彼落的快门声打断。镁光灯突然从四面八方起亮，五六个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围过来。“沈先生，传闻这件屏风是令尊生前最爱的收藏？““据说沈氏正在竞标老城改造项目，这次捐赠是否......“

混乱中不知谁撞到展柜，苏晚意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触到楠木的瞬间，细不可闻的“咔嗒“声从暗格传来。沈砚舟突然按住她手腕，体温透过真丝衬衫渗进来：“别动。“

已经晚了。

屏风第三折的莲花底座突然裂开，楠木碎屑像冬日初雪般簌簌而落。那页泛黄的图纸打着旋儿飘向地面，被沈砚舟的鳄鱼皮鞋踩住半边。展厅陷入死寂，所有人看着这件估价八百万的拍品在眼前分崩离析。

“报警。“沈砚舟松开她的手，扯松墨绿领带时喉结滚动，“顺便通知文物稽查队。“他弯腰拾起残破的图纸，指腹擦过朱砂线条时突然顿住——原本标注沈园密道的位置，赫然添了道新鲜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