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期守恒定律

毕业季的樱吹雪染白了校园林道，沈星回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堆积的花瓣时，我正在生物准备室调制最后一批樱花标本。玻璃罐里浸泡的八重樱突然浮出气泡，倒映出他抱着牛皮纸袋倚门而立的身影，袋口探出的草莓牛奶吸管弯成心形。

“闭眼。“他忽然用标本夹蒙住我的眼睛，松木香混着未散的晨露气息漫过鼻尖，“偷看的人要负责吃掉所有失败品。“

我扶着操作台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恒温箱的金属门。沈星回的呼吸在耳畔织成细密的网，他引导我的手指穿过温热液体，触到某个光滑的弧形表面。水波晃动的声响中，我听见他喉结滚动的轻响：“毕业礼物，打开看看。“

睫毛上的水珠坠落的瞬间，掌心里躺着的樱花琥珀让我屏住呼吸——封存的花瓣排列成我们初遇那天的场景，连他白大褂袖口沾着的草叶都清晰可辨。更惊人的是花蕊中央嵌着微型胶卷，对着阳光能看到暴雨夜我们交叠在急救毯上的剪影。

“用了父亲留下的真空冷冻法。“沈星回抽走我指尖的水珠，在操作台画出分子式，“理论上可以保存三个世纪，不过......“他忽然握住我手腕，将琥珀贴在他心跳的位置，“这里的保质期是永远。“

窗外忽然传来风纪委员的哨声，沈星回抓着我躲进储藏柜。狭小空间里，他校服第二颗纽扣蹭过我鼻尖，松香与樱花的气息在黑暗中发酵。我的手肘不小心撞到某个玻璃瓶，他闷笑着用掌心护住我的后脑：“第三次了，林同学对槲寄生标本有什么执念？“

柜门外的手电光束扫过时，沈星回突然低头衔走我发间的花瓣。草莓味的吐息拂过耳垂，他喉间滚动的音节带着蜜糖的黏稠：“毕业考最后大题，还记得我附加的化学公式吗？“

我眼前浮现那张特殊的试卷——在苯基乙胺的结构式旁，他用红笔画了颗歪扭的爱心。此刻他正用指尖在我掌心复刻那个图案，每一道弧线都激起细小的电流：“正确答案是......“

储物柜的门突然被推开，倾泻的天光里，沈星回的白大褂罩住我们相贴的身影。风纪委员的惊叫中，他扣着我的五指举起那块樱花琥珀：“在验证花期守恒定律，要一起署名吗？“

黄昏时分，我们被罚打扫生物温室。沈星回将洒水壶调成喷雾模式，水雾里的彩虹缠上我挽起的裤脚。他修剪枯枝的动作突然停顿，剪刀尖挑起我束发的草莓发绳：“这个抵押给我。“

“凭什么？“我伸手去夺，却被他用解剖镊夹住指尖。沈星回眼底漾着得逞的笑意，将发绳套在自己腕间：“防止某人偷吃嫁接枝的葡萄糖——上次你腮帮鼓了三十七分钟。“

晚霞将他的白衬衫染成蜜桃色时，百年樱树的方向突然传来喧哗。我们赶到时，低年级生正围着树洞惊呼。沈星回拨开人群，从树洞取出布满青苔的玻璃罐——我们去年埋下的时光胶囊里，松饼包装纸已经褪色，但那张暴雨夜的合照反而愈发清晰。

“果然霉变反应更显影。“他抖开照片背面的防水膜，我这才发现当时泥泞中相握的手势，竟暗合樱花叶脉的走向。沈星回突然将照片塞进我制服口袋，指尖隔着布料划过心跳的位置：“现在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

毕业典礼的钟声就是在此刻响起的。沈星回的白大褂被风灌满，他站在逆光里向我伸手，掌心的樱花琥珀突然裂开细纹，封存的八重樱在暮色中重绽，每一瓣都浮现出夜光孢子组成的数字——是我们相遇至今的天数。

“沈星回式告白需要三个步骤。“他屈起的手指扫过我滚烫的耳垂，“第一步，归还抵押物。“草莓发绳滑入我掌心时，缠着张字条：想要第二颗纽扣的话，请完成第二步。

我跟着他穿过纷扬的樱吹雪，在实验室角落的标本架前驻足。沈星回抽出的档案袋里，装满我遗落的琐碎物件：体育课弄丢的袖扣、家政课烤焦的樱花饼干、甚至是被风卷走的数学试卷。每件物品都贴着标签，记录着遗落时他的心情指数。

“第三步。“他突然掀开白大褂，第二颗纽扣系着的竟是那枚樱花琥珀。我解开的瞬间，纽扣内侧的微型投影亮起，在墙面投出流动的影像——是这些年在樱花树下，他悄悄录下的所有心动瞬间。

月光漫过窗棂时，沈星回将纽扣按进我掌心。他垂眸时睫毛在脸颊投下蝶影，说出的话却带着葡萄糖浆的甜腻：“现在可以申请永久保存权限了吗？关于沈星回的多巴胺分泌系统，以及......“

百年樱树突然剧烈摇晃，积蓄的花瓣如雪崩般倾泻。我们在纷飞的花雨里接住彼此，他未说完的情话被揉碎在相触的唇齿间。藏在树洞里的录音笔自动开启，录下花雨簌簌的声响，以及那句消散在风里的——

“......以及林小满的花期守恒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