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苏君侯剿匪记
可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大秦朝堂派往营丘传旨的使者走到鹿泽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个消息传回朝堂可谓是真的出了大事,始皇帝一统江山已近百年。这百年以来从未发生过天使派往传旨竟然失踪在境内的事,这种事即便是在封君之乱的时期也是骇人听闻的。一时间朝堂之中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苏定方派人截杀使者欲要作乱;也有人说是六国余孽贼心不死;朝堂之事不得不慎重。御史中丞李延年受命前往鹿泽调查此事,李延年是李斯之孙,在当时是法学大家。李延年奉命到了鹿泽,明面上巡查府县,进行反贪,实际上以此为要挟暗中强行监管了鹿泽附近各地的当铺,赌档;他打算以使者随行携带的贵重物品作为调查方向。果然不出三个月他就抓到了一些人,这些人在赌档里挥金如土,输光了之后拿着锦帛,金器在当铺死当。
这些地方上的盲流之徒又怎会知道官府的金器虽然图文华美,精雕细琢;但明里暗里都有特殊的记号,这些人拿着出自皇宫中的金器在外招摇过市,很快就被缉拿。官府顺藤摸瓜,很快就掌握了在鹿泽深处有一群水匪巨盗的消息。这些人都是春秋时期旧贵族之后,丧失权力之后被反噬自身,只能躲在山水之间当个野人,他们又不会生产,只能以劫掠为生,数量有六七千人之众。
这个消息传到朝堂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嬴斌大怒:“六国遗民之徒,朝堂没有再悬赏追杀了,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聚肃山水之间,截杀朝堂使者。简直罪不可恕!”想要派兵去围剿鹿泽之匪徒。
营丘侯苏定方得知消息,觉得这是个将功折罪的好时机,于是主动上书请命带兵前去剿匪。朝堂之上觉得这不过是些匪徒之流,大动干戈不太好,于是便同意了他的请求;令他带领本部卫队前往鹿泽接收本地射水营人马共计5500人等待朝廷监军到达之后,一并下泽剿匪。
不过是剿匪而已,原本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小事;一些匪寇,由大将苏定方领兵前往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必定能凯旋而回。可是他们远远低估了鹿泽境内的复杂性,鹿泽包含三大片,以巨野泽,东子湖,雷泽三片最为广阔,其中济水水系掺杂其中,连贯大河。内部山岛林立,水泽深邃,出入无大路,行军全靠舟船。这些贼匪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专截军械粮草。在大西北打惯了骑战的苏定方突然面对这种情况下的水战,虽然没有吃大亏,但是也一无所获。对方凭借着熟悉水泽之内的情况,把他吊着当猴耍,这一剿直接就剿了三年。
在他剿匪的三年里,秦皇斌通过一番朝堂的政治斗争,终于将外戚手中的权力收了回来。“剿匪剿了三年,寸功未立。军械粮草倒是用了不少,这苏定方苏大将军不会是在玩什么养寇自重的把戏吧?”皇帝再一次收到请发粮草的奏折之后,把奏折丢在案板上说道。
“启禀陛下,这恐怕不能吧!这三年来,随行的监军都已经换了三拨,军士也换回来不少,若是有什么异常,早该爆出来了!”中车府令低着头小心翼翼回答道。
“再换一批得力的监军,让他们带着军械,粮草,补给,还有2000新兵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个回事儿!不过是六七千的贼匪,打了三年,对方没有后勤,不能贾蔷,渔猎,只凭往年的积累耗也该耗死了。”皇帝看着宫殿外的瓢泼大雨,心中烦躁的说道。
在巨野泽之内,这里已经是张淼等人最后的水寨了。他自称魏相后人,他的父亲从封君之乱后期在巨野泽聚拢人手,收留六国贵族之后自认为奇货可居。到他这一代已经发展到12个水寨万余之众,自号鹿泽王。如今这个鹿泽王被大秦朝廷围剿三年有余,12水寨现在仅剩这一个,人手现在也不到2000。再这样打下去,估计半年时间他就要败亡了。如今是愁的他须发皆白,手下更是人心惶惶。
“大王,国师来了!”正当他为粮草发愁之时,手下喽啰跑来汇报。
“他?他不去采药炼丹,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张淼十分疑惑,他手下的这个国师自称阴阳家方士之后,擅长采药炼丹长生之术,更是自称学贯天文;这其中真假不好判断,不过他在看天气方面倒是一把好手,十言九中;寨中巫医,药植也都是拜托给了他。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我是来给大王报喜的。”乌发白须的老人一见面就是满口恭贺之词。
“我们被秦军围剿三年有余!如今兵困马乏,粮草皆于无!眼看就要败亡了,国师你不去逃命,反倒在这里恭贺我!是在嘲讽张某本事不济吗?”张淼被他弄得心烦意乱,直接开口了当。
“唉,非也非也。阳免可从未想过抛弃大王独自苟且偷生啊!我恭贺大王自有缘由,大王且出来看!”老人拉着张淼跑到室外,指着天空说道。“白云高卷而去,沉降于西!这是咸阳,镐京等地要连日大雨之兆。咸阳,镐京身处济水上游!连日大雨,河水必然暴涨。我们若能寻觅高处引他来战,不须四五日大水到来,水涨船高,淹了他存粮之地即可不战而胜矣。”
“妙策,妙策!深入大泽,既无舆图,又缺乏引路之人,必然不知高低,不明深浅!大水一来准叫他们都得去喂了鱼虾!”张淼原本浑浊的双眼突然就闪闪发亮,宛如璀璨的星光。“良山,这里是个好地方啊!四周皆是沙坡,唯有此处独高!来人!明天派人去给苏定方传信,就说我张淼在良山跟他决一死战,我跟他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良山!”
第二日夜,一根带着帛书的弩箭射入苏定方的大营之中。直接命中高塔之上站岗的兵士,受伤的兵士拿着带血的帛书交给军官。苏定方看了上面写的内容之后,召见了受伤的士兵。“此书从何而来?”
“今夜卑职轮夜,一支箭矢从百丈之外飞来,命中卑职胸膛!索性距离过远,刺入不深,吾见飞矢尾坠锦帛,便报与上官知晓!”兵士胸口还流着血,命中他的箭已经被拔去,面不改色的回答。
“百丈之外命中人身,也就只有大黄弩能做到了!这群贼子之中,没想到还有擅长使用机巧之人,当是不可小觑!”苏定方看着这个汉子说道。“真当是一名好汉子,你先下去歇着吧!待修养好伤势,可来我亲卫营中当个什长!”
“君侯,这梁山我们去还是不去?卑职怕其中有诈!”一旁的军官皱着眉头,本能感觉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去,怎能不去?这场剿匪已经三年了,朝中不满之声早已盈沸反天!现在贼匪约战,我们若是不去恐怕也难以善终!现在哪怕明知是个坑,我们也得跳下去!更何况他们想要吃掉我们,还缺了一副好牙口,战船上的巨弩可不是吃素的!”苏定方拍着已经被墨家改良,能装到战船之上的转射机弩说到。
第二天中午,苏定方准备完毕,带着楼船30余艘,小船上百,驾船前往良山。等他的船船到达良山时,水匪已经在山上扎起了水寨。这片不大的山寨上,水匪聚集,寨墙上不乏秦军丢失的强弓硬弩。
“君侯!要强攻试探一下嘛?”副将看着对面戒备森严的水寨问。
“不,初来乍到,强行用兵恐吃大亏!我们先在这附近沙洲上扎营,既然来了,我们不缺时间,稳扎稳打就是!”苏定方看着周边空落落的沙洲,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看样子对方像是早已经在山上安营扎寨了,那在这沙洲之上应该也有所布置才是。就这样平白让出来,给敌人当作休憩之所,这有些不符合常理。
“六国遗族迂腐之名吾等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连行军作战都要讲礼!如此规矩怪不得连家国都输了个精光!”监军来自宫廷之中,六国的旧书看过不少,看着对面这个样子顿时大乐。
“不,这其中之事非是一个迂腐二字所能言明,六国贵族,姻亲纵横!关系复杂,纵然有所争执,亦不能伤及情义!可如今不同往日,我们与他们早已是仇深似海!他们不可能对我们有什么好意,我看这其中怕是憋着坏呢,只是一时之间还没能看透!传令下去,今天都给我警醒一些,严防敌人夜袭!”苏定方也算是纵横沙场的老将,身经百战。白天示弱,夜间偷袭的场面也是经历过不少,第一时间内想到的就是敌人可能会夜袭。
而此时在梁山的山寨之中,一个斥候跑到大堂报告:“报大王,秦军已在沙洲之上安营扎寨,剁肉煮酒,好不快活!”
“好!好啊!把积攒的所有的肉食都拿出来,今天晚上给儿郎们煮了吃。明天跟他们决一死战!”张淼听到消息之后极其开心,只要对方在沙洲上扎营,那这一战就胜券在握了。
第二天上午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可是让张淼没有想到的是,秦军根本不登陆,而是楼船围着良山,不停的往山上射箭。由于为了防止大水,他们将山寨的位置扎的较高,这样一来山顶面积有限,他们手里的大黄弩根本射不过秦军战船上的战弩,只能被动挨打极其狼狈。
不过是一上午时间,他们便死伤五百余人;更让人士气低落的是他们一个战果都没有。到了下午又是吃了秦军一通箭雨,一时间伤兵满营。张淼气愤的找到国师,右手拎着他的脖领子说道。“看看,看看这满营死伤的弟兄,你说的大水呢?”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上游接连一旬的暴雨确实导致了山洪暴发。但是山洪还没到这里,在上游陈留国就已经发生了溃堤,商人治国偷工减料的恶果已经发生了!一场大水淹了大半个陈留地区,依旧还在向四周扩散。一时间灾民满地,陈留侯曹盈为了避免朝廷责难;自己的一世清名毁于一旦,极力的在封锁消息。以至于在下游的官府也没有收到汛报,苏定方对这一切也同样一无所知。
“大王,涨水了,涨水了!”正当刘淼拎着他的国师衣领子问的时候,国师的徒弟跑来救场。“水位相比上午已经涨了三尺有余!”
“大王有所不知,大水也不是一日造就的,它也是慢慢涨起来的!”为了保命,这个术士只能硬着头皮瞎扯!洪峰过境,人畜不存哪里还存在什么慢慢涨的说法,只不过上游决过一次堤坝,洪峰被延缓了而已。
“哪里还有时间让它慢慢涨,不需明天一日,咱们手下的兄弟们就要死伤殆尽了!”一旁的独眼龙黑着脸,气愤的大声说道!他这只眼还是今天上午被射瞎的,现在的他完全是在咬着牙忍着痛说话。
“二爷,我们还是有办法的!之前准备的火船现在该派上用场了!等入了夜他们都得回沙洲上休息,可是现在大湖上在慢慢涨水,等到凌晨的时候,现在船靠岸的位置可就都是水了。寅时,我们用火船发动夜袭,他们必然反应不及,回不到船上;等我们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船,看他们明天用什么作战!到时候他们就只能困在沙洲上,看着水一点点淹没自己。”不愧是能当国师的人,脑袋瓜转的就是快;顷刻之间他竟然想出了办法。
“大王,这么做恐怕有失天和啊!”一个周王室遗留的小贵族听到这样的计策,感觉与他崇尚礼仪的三观有些不符,于是便出口劝解。
独眼龙听了这话瞪大了剩下的那个眼睛,满脸不满的开口:“大王,管他伤不伤什么天和呢,只要不伤我们便好!再这么打下去,这些老兄弟都要死光了。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寅时我带人去做这事!”说罢,他还拍了拍国师的肩膀表示赞扬。
当天晚上,独眼龙带领300敢死之士,乘坐40余艘装载好琼树枝的小船在夜色的掩护下直奔沙洲上的临时水寨。由于水域流量的增大,沙洲上果然如同国师所言涨水了。原本是陆地的地方已经全是水,水深及膑。趁着夜色,独眼龙截走了三艘楼船。等到秦军发出锣声时,水寨已经火光一片。齐膝深的水阻隔了岸上企图上船救火的人,在秦军闹腾一个多时辰以后,天亮之后众人才发现水已经要没过营地了。苏定芳站在哨塔之上,看着不远处已经烧的只剩残骸的船只,以及将要淹到营帐的湖水大喊道:“悔之莫及,吾等皆中奸贼之计!”
这时良山上的水匪架着小船将沙洲团团围住,学着之前秦军的样子,用弓弩不断向营地内射箭。不需多时,没有任何遮蔽的秦军尽数被射杀,君侯苏定方身中数十箭被射成了刺猬。经历此战大胜之后,一众水匪士气大涨。他们割了苏定方的头颅在巨野城外耀武扬威,等待潮水退去之后,缴获大量兵器辎重的水匪开始在遭遇水患的难民之中招兵买马。
此时朝廷的监军才刚到达阳谷县,监军弥横得知苏定方已经战死的消息之后感觉天都塌了,他只能先放飞随行的信鸽,然后再将详细的战报用800里加急送回咸阳。
始皇历105年6月上旬咸阳都城朝会之上,三公九卿才讨论过苏定方是不是在养寇自重。第2日便收到苏定方战死的消息,朝会再次被开启。
这次朝会主要讨论三件事,第一苏定方已经战死,那他之前的事情该如何定论?第二陈留县境内大河河堤究竟因何决堤,救灾事宜如何实行?第三水匪张淼已经公开叛乱,布告天下自称齐王,正在招兵买马,谁去剿灭?
这三件大事光是对苏定方的定论就争执了整整一天,太尉和相府一边代表军方另一边则代表着外戚他们各有各的理由。代表着八公意志的太尉认为:苏定方作为君侯战死沙场,如今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不论如何算是为国尽忠,他的君侯之位理应由长子继承。
而以治栗内史为首的官员则宣称苏定方本身就是戴罪之人,如今更是丧师失地。他的封地不应该予以保留,其宗族子弟应该贬为庶人。在这件事情上,太尉最终没能争得过一众文官,营丘侯一脉被彻底去爵。不过在军方的极力维护之下,好歹让苏定方的儿子蒙荫入士,在营丘做县尉。这件事情给王、蒙等八公贵族的心头之上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也被当做是朝廷想要削藩的信号。
第二件事情就决定的相当之快,朝廷派遣少府少监——墨家巨子慎矩(相里勤七世孙)前往陈留调查大河溃堤以及负责救灾之事。(西方之墨在大秦出士的历史几乎和法家同样长,在经历商君之乱,腹黄享之死以后,墨家之人严格吸取巨子之死的教训,不再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事。不再参与政治变革,一心搞生产,沉醉于革新生产技术当中,最终历经四代秦君重新发展壮大。等到秦始皇嬴政即位之时,秦国的四大工师有三个是墨家之人。而在历嫪毐之变以后,始皇帝就意识到军工生产必须掌控在皇家手中,于是他将兵工生产的管理体系从相府剥离,在工师之上设立工师长,按照军队的驻地,性质划分兵工厂后勤供给范围;工师长负责巡查各地工厂。将其管理权归属划入少府,由少府负责掌管皇家出行,渔猎,税收,开矿及工厂生产。而随着天下统一,管理的工厂和矿厂规模日益巨大,又设立少府少监(也被称作少卿)作为助手主管各地工厂,矿场,工程营造。从那以后少府少卿作为主管全国工厂,矿场及大型工程建造的主官就一直由墨家巨子担任。秦始皇陵就是由墨家人设计并实施的,兵马俑陪葬代替活人殉葬也是在墨家的倡导下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