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欲欺心念心难欺，不救人思人不救
“向来守性？”张悟凡瞥了一眼黑鱼精，环顾一圈，道：“你倒是说说，你守的是什么性？”
“天性还是德性？”
眼下找不到家人和龙君的消息，他打算趁此机会，把面前的鱼精好生教化一番。
免得为祸一方。
黑鱼精忙道：“小妖守的是德性。”
“德性？”张悟凡语带怀疑：“你说说你是如何守的德性？”
黑鱼精道：“小妖自得了这水府后，每日只是潜心修炼，更不曾去杀生害命。”
张悟凡又问：“只是如此吗？”
黑鱼精道：“只是如此。”
“我且信了你的。”张悟凡松了口风，“等下我去岸上，往这周遭查访一下，若要让我知道你欺瞒于我，你也活不到明日。”
黑鱼精闻言，慌忙拜倒在地，急急呼喊：“求仙家高抬贵手，我方才想的急了，忘了一二事，我也曾在这水府里吃了人，只是这人不是我主动害的，而是他们从岸上落水淹死了，我嘴馋便吃了。”
“说是吃人，实是捡了尸体而已，那时小妖尚且没有什么灵智，不通天道，还望仙家能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给小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呵，原是要骗我。”张悟凡冷笑：“你如此狡猾，前言已瞒了我，这番言语，我又岂能相信？”
黑鱼精叩首道：“如若仙家不信，情愿与岸上村民对质，以证清白。”
“好。”张悟凡心怀集聚众生之心，也不想下山就杀生，便就给了这黑鱼精这个机会，“我就让你与岸上村民对质。”
“你如今道行，能化人么？”
黑鱼精道：“不瞒仙家，小妖只能化成一半，若化了头，就化不了身，要化了身，就化不了头。”
张悟凡道：“那我就让你化个人身，上岸去喊来村民，到此对质。”
说着，对着跪地的黑鱼精一挥袍袖，黑鱼精顿时身上神光亮起，眨眼便化作了一个七尺黑面汉子。
着了一身黑布衣，像个在煤窑里挖煤的。
黑鱼精又惊又喜，连连叩首。
张悟凡道：“且随我上岸去。”
说完，即转身出了水府。
黑鱼精不敢迟疑，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两个上岸，张悟凡道：“你且寻村民来到此处，让他们讲述这二十年来，黑龙湾发生之事。”
“我在旁听着。”
“若有不妥，让我听到你方才所言，有什么隐瞒，今日便把你杀了，与他们吃鱼汤。”
“若是没人来，也是你心虚故意，到时你也免不了受刮鳞破肚，火烧水煮。”
“若你想跑，也尽管跑个试试。”
“看看能不能从我眼皮底下跑走。”
黑鱼精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地又拜：“小妖绝无隐瞒，更不敢跑，万请仙家暂息雷霆，我这便去寻来村民，让他们好好说来。”
说完，即赶忙爬起身来，去寻村民。
张悟凡在一块大石上安稳一坐，瞑目养神，静静等待。
黑鱼精跑到村子里，先是喊了一阵，让村民去黑龙湾，却没喊动一个人去。
大家都知道黑龙湾凶险，万一掉下去，就再难出来。
黑鱼精无奈，只好一个个好心去说。
但这岂是容易？
不说黑龙湾凶险，就是他这一脸面生相，也没人会轻信他的话。
眼见时间耽搁渐久，再喊不去村民到黑龙湾，他恐怕就要大难临头。
“唉，早知我那些时候，就在水底行些善事，将那落水的人儿，都救上岸去，也让这些村民，感念我的好，不至于今日，一个人都喊不过去。”
“天老爷，龙老爷，佛老爷，眼下我可要怎么办才好？”
在村中左右寻不到人，黑鱼精不禁悔不当初，凄凄惨惨戚戚，眼中流下泪水。
一个拄着拐杖的阿婆，看到黑鱼精站在那哭，发了善心，走过去询问：“这汉子，你是有什么伤心事么，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黑鱼精闻此一言，更是悲从中来，大哭不止。
他哪有什么伤心事，只有悔恨事。
当初他看人落水，明明能救，却故意不救，想投机取巧，让落水的人，自己淹死了，再寻他尸体，将肉吃了。
当时想这般减少自己的杀孽，哪想这个小聪明，今日反成了杀身祸事。
“好孩子，怎么哭的还更凶了？”阿婆不解，疑问：“你也是死了家人么？”
黑鱼精连忙摇头，摸了眼泪，道：“好心的阿婆，我没死了家人，只是眼前有难事过不去，心急而已。”
阿婆道：“是什么事？说给老婆子听听，老婆子看看能不能帮你出出主意。”
“这……”黑鱼精一时感动无比，不知如何言语，想了下，才道：“我要喊咱们村子里的人去黑龙湾，到那里说黑龙湾这二十年的事，喊不到人去，我就要没命。”
“好心的婆婆，你能帮我把大伙喊到黑龙湾吗？”
“黑龙湾？”阿婆叹了口气，想起了伤心事：“那是个凶恶的地方，靠近了，掉进去，就没影了，哪有人敢去呦。”
“唉，可怜我那孙儿，孩儿，都是因为掉进去，才没了性命。”
“都说那水底下有个龙王，能救人，可是我在那里哭了三天三夜，也没见龙王出来。”
黑鱼精顿时如遭雷击，脑海中瞬即浮现曾捡过的一对父子尸体，和那岸上久久不绝的悲惨哭声。
他不敢说话了。
原本他想，请这婆婆帮忙喊人，喊不到，就请这婆婆发发善心，和他一起去黑龙湾。
但现在，这好心的婆婆，竟是因为他的见死不救，失去了孩儿和孙儿，他还哪有脸面请这婆婆去？
老婆婆见黑鱼精不说话，又道：“老婆子年纪大了，也活不了几天了，黑龙湾老婆子和你去吧。”
“别人家就不要让他们去了，那里凶险，万一有人落水不好。”
“老婆婆……”黑鱼精心里难受极了，眼泪止不住的冒。
不知是感动，还是内疚，又或者恐惧。
这是他从没感受过的一种复杂滋味，比化形脱皮，都要难受。
难受归难受，仙家还在岸边等着，他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交代。
“好，婆婆咱们去。”黑鱼精擦了擦眼泪，“婆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掉进去的。”
“那咱们走吧。”老婆婆住着拐杖就要往黑龙湾去，“我走得慢，赶早一些。”
黑鱼精赶忙拦在前面，蹲下身，“婆婆，我背你。”
“我能走。”老婆婆才要拒绝，黑鱼精即暗中用个法术，把老婆婆背在了身上，起身大踏步，往黑龙湾赶去。
有村民看到，连忙就在村子里喊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刘奶奶被人劫往黑龙湾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