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猎惊变

白玉蝉在掌心发出嗡鸣，南诏巫医的骨笛声穿透猎场晨雾。我抚过袖中青铜钥匙的锯齿，看它在朝阳下泛着幽绿光泽——这是用漠北陨铁打造的凶器，前世曾引爆整座军械库。

“姜姑娘的骑装倒是别致。“谢云澜策马与我并行，苍白指尖拂过我腰间蹀躞带。金线绣着的瑞鹤纹里，藏着二十三根淬毒银针。他今日罕见地穿了绯色箭袖，袖口云纹却用玄线绣着往生咒。

萧承璟的箭矢突然破空而来，擦着谢云澜耳际射中草丛。染血的灰兔抽搐着，箭羽上七皇子府的徽记正滴着暗红液体。少年皇子勒马停在我们中间，鹿皮手套上沾着新鲜松脂：“围场东南角的柏树林，藏着比野兔更大的猎物。“

号角声起时，我故意坠在队伍末尾。青铜钥匙在兽皮囊中发烫，与怀中玉蝉产生诡异共鸣。前方突然传来惊呼，太子坐骑发狂冲进密林，金吾卫的绊马索在阳光下泛着青紫幽光——那是浸过蛇毒的征兆。

“翎儿当心！“萧承璟的玄狐大氅罩住我头顶瞬间，十二支弩箭钉入身后古柏。毒液腐蚀树皮发出滋滋声响，他揽着我滚进荆棘丛，腕间疤痕被划得鲜血淋漓。

谢云澜的玉笛声忽然变调。我们循声望去，密林深处竟有座青石祭坛，坛上青铜匣的锁孔与我的钥匙完全吻合。匣面星纹正与太学密室龙脉图遥相呼应，而缠绕其间的血色藤蔓，分明是南诏噬魂蛊的宿主。

“别碰！“谢云澜掷出玉笛打偏我指尖，自己却被藤蔓缠住脚踝。绯色衣袂翻飞如蝶，他割破手腕将血洒向祭坛时，那些藤蔓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血珠落处，青铜匣表面浮出先帝遗诏：“传位于七皇子萧承璟。“

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祭坛地砖翻转露出条密道，腥风裹着腐烂气息扑面而来。萧承璟用剑挑开蛛网，壁灯次第自燃，映出满地森森白骨——许多头骨天灵盖上都钉着南诏银符。

“是噬魂术。“谢云澜捻起符纸灰烬，“这些人生前被喂过同心蛊。“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竟带着冰碴，“就像我这样。“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前世谢云澜战死后尸身不腐，军医曾在他心口剜出过蛊虫。萧承璟突然扯开谢云澜衣襟，心口处果然蠕动着青黑凸起：“何时中的蛊？“

“三年前长姐失踪那日。“谢云澜倚着石壁喘息，唇角却噙着笑，“姜姑娘现在明白，为何我必须死在明年惊蛰前？“

地宫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曳声。我们握紧兵器潜行，却在看到刑架上的人时如遭雷击——本该在东海失踪的谢家长姐谢明璃，此刻正被玄铁链穿透琵琶骨。她脚踝银铃响动间，整座地宫烛火骤然大亮。

“阿澜...“谢明璃抬起头，腐烂半边的面孔依稀可见昔日风华，“杀了我。“

萧承璟的剑哐当落地。他踉跄着扶住石柱，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惊痛。前世东海之战，正是这位谢家女战神死守鹿鸣岛三月，才换来江南漕运的安全。

谢云澜突然夺过我腰间匕首。他割开掌心按在长姐额头，鲜血绘出的符咒与噬魂蛊纹路相克：“当年你说要去找解蛊的鲛人泪，原来是被困在这里。“

地宫开始崩塌，我们拖着谢明璃逃向出口。暴雨冲刷着血腥味，太子亲卫已将祭坛团团围住。萧承璟举起遗诏的瞬间，谢明璃忽然挣断铁链扑向太子，指尖银针精准刺入他颈侧：“这针上的蛊毒，是你当年喂给我的！“

混战中，我摸到青铜匣夹层里的虎符。冰凉触感激得浑身战栗，这枚能调动漠北十万大军的兵符，前世被蛮族供奉在可汗金帐。萧承璟吹响号角，潜伏在暗处的玄甲军倾巢而出，将太子党羽尽数围困。

谢云澜却在此时跌跪在地。他心口的蛊虫破体而出，带出大股黑血。我撕下裙摆为他包扎时，发现他脊背浮现出完整的漠北舆图——这正是前世他殒身的碎雪关地势。

“记住...咳...贪狼星亮时...“他攥着我的手按在心口，那里跳动着微弱的生机，“去金陵...找楚...“

暴雨冲刷未尽的话语。谢明璃突然发出厉啸，周身爆出青焰冲向太子。玉石俱焚的瞬间，萧承璟用身躯护住我，背后溅满滚烫的血。

当一切归于寂静，我摸到袖中多出的羊皮卷。谢云澜最后塞给我的，竟是南诏王庭的布防图。而萧承璟背后的灼伤痕迹，正与前世他为救我留下的烙印完全重合。

暮色降临时，我们在乱葬岗焚化谢明璃的尸身。萧承璟将遗诏投入火堆，跳动的火光在他眼中燃起滔天烈焰：“翎儿可愿与我下江南？“

我握紧虎符望向东南，那里正升起血色星辰。江风送来咸涩的水汽，恍惚间听到战鼓擂动的声响——那是前世楚昭阳横槊赋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