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圣骸沸腾
星门中的流光割裂时空，我看见十二具青铜棺在虚空中沉浮。每具棺椁裂开缝隙，伸出由典籍残页凝成的手。萧明月突然将我推向周文渊虚影：“他在抢你的玉蝉心！“
周文渊的指尖离我胸口仅剩三寸，《春秋》经文从他瞳孔溢出：“李公子，你本就是老夫备下的肉身鼎炉。“他的虚影突然膨胀，露出腹腔中蠕动的《孝经》竹简——那些字句竟在吸食青铜棺中的魂魄。
我怀中的文心玉蝉残片突然发烫，心脏跳动的节奏与棺椁开合同步。当周文渊抓住我手腕时，玉蝉心脏突然伸出儒家锁链，反将他缠成茧蛹。
“原来你才是饵...“周文渊的嘶吼化为《乐经》残谱，他的虚影被锁链拖入我胸口的裂纹。萧明月的承影剑突然刺穿星门壁障，我们跌落在洛阳城南的废墟中。
腐臭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洛阳城竟被劈成两半：西城矗立着七十二丈高的儒圣像，东城却是佛塔林立的极乐坊。而分割两界的不是河流，是条由《颜氏家训》竹简铺就的大道，每片简牍都钉着具诸子骸骨。
“三教同棺...“萧明月剑指天空。阴云中悬浮着青铜巨棺，棺盖刻着“儒释道“三个滴血大字。每当雷鸣，就有经文字符从棺缝渗出，落在城中化为黑袍修士。
我的玉蝉心脏突然抽搐，视线穿透地面：洛阳地底埋着三百口小棺，每口棺中都躺着个身披百家衣冠的童尸。他们心口插着刻经钢钉，《论语》钉住兵家，《金刚经》锁住法家...
“小心！“萧明月挥剑斩落飞来的梵文符咒。四个黑袍修士踏着《千字文》逼近，他们手中的念珠竟是活人喉骨所制：“施主身怀异端，当入无遮大会净化。“
我以指为笔在空中疾书，血写的“有教无类“却被佛光焚毁。为首修士撕开黑袍，露出刻满《孟子》经文的胸膛：“吾等乃三教同棺护法，尔等...“他的声音突然扭曲，因为萧明月的承影剑已刺穿其丹田——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墨汁与香灰的混合物。
另外三人同时结印，《心经》《孝经》《道德经》的字符在空中交织成网。我的玉蝉心脏突然剧痛，裂纹中伸出锁链刺入经网。那些字符竟被吞噬转化，锁链末端浮现出管仲、韩非等诸子虚影。
“他是噬经者！“修士尖叫着后撤。地面突然塌陷，我们坠入地下祭坛。三百童尸棺在此刻开启，每具尸体都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齐声背诵所属学派的典籍。
萧明月突然跪地呕吐，她的兵圣令在童尸棺阵中发黑变质：“他们在用童子血温养百家魂魄...“承影剑突然指向祭坛中央的青铜鼎，鼎中沸腾的液体竟是掺着金粉的《三字经》。
玉蝉心脏突然自主跳动，牵引我走向祭坛。当手掌触及青铜鼎时，鼎身浮现孔子问礼于老子的浮雕。那些金液突然化作锁链缠住手臂，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稷下学宫的镇宫鼎，本该在焚书坑儒时被毁！
“李公子别碰！“萧明月的警告晚了一步。鼎中升起七十二道魂魄，全是稷下学宫历代祭酒。他们的虚影同时开口，声浪震塌地宫：“嬴政！你囚我等两千年矣！“
地面上的洛阳城突然剧烈震动。儒圣像手中的《论语》坠地，砸碎半座极乐坊。佛塔中飞出万千“卍“字法印，却在触及青铜鼎时化为“焚书“篆字。我的玉蝉心脏伸出更多锁链，将祭酒魂魄强行吸入体内。
“不！“萧明月挥剑斩向锁链，却被反震得虎口崩裂。我的视野突然被青光笼罩，看到公元前213年的咸阳宫：李斯手持玉蝉献计焚书，而御座上的始皇竟长着与周文渊相同的面孔！
当最后一道魂魄入体时，青铜鼎轰然炸裂。三百童尸同时燃烧，灰烬在空中组成“诸子归来“四字。地面裂开巨缝，真正的洛阳城显露真容——那些巍峨宫殿竟是建在初代儒圣的尸骸之上，每根肋骨都刻着镇压百家的《大学》经文。
萧明月的承影剑突然脱手，剑身龙脉图与儒圣尸骸产生共鸣。她七窍流血：“李慕白...杀了我...兵圣令在召唤孙武残魂...“
话音未落，佛塔顶端响起梵钟。十八具金身罗汉抬着血轿踏空而来，轿中伸出的枯手握着的，正是当年拖拽周文渊的青铜巨手！
“嬴政陛下有旨——“轿中人掀开帘幕，露出的竟是徐福的面容。他手中的圣旨由人皮制成，盖着传国玉玺的血印：“诛杀噬经者，夺其心蝉！“
我的玉蝉心脏突然爆出青光，被吞噬的诸子魂魄在体内暴走。荀子的“性恶论“与孟子的“性善说“在经脉中对冲，韩非的“法术势“撕扯着管仲的“尊王攘夷“。皮肤表面浮现百家典籍的纹路，每一步踏出都在地面留下学派印记。
萧明月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她的兵圣令烙进我的后背：“孙武在此！“承影剑化作血色吴钩，引动九天雷暴。当剑锋刺入青铜巨手时，我听见万里长城崩塌的声音。
徐福狂笑着撕开衣袍，露出刻满蓬莱仙咒的身躯：“陛下，老臣终于等到今日！“他胸口镶嵌的正是缺失角的和氏璧，那缺口形状与玉蝉心脏完全契合。
洛阳地底的儒圣尸骸突然坐起，空洞的眼眶望向我们：“朕统六国，天下归一...“尸骸口中吐出的却是始皇诏令。每根肋骨上的《大学》经文开始脱落，露出底层篆刻的“以愚黔首“四字。
玉蝉心脏在此刻彻底暴走，我的右臂化为《孙子兵法》竹简，左腿变成《道德经》帛书。百家魂魄在体内厮杀，唯有意识被困在崩坏的中心。恍惚间看见萧明月燃烧精血，在虚空中写下最后的兵家禁术：“天地不仁——“
承影剑突然贯穿我的玉蝉心脏，暴走的百家魂魄如遇天敌般凝固。徐福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从他体内飞出的和氏璧碎片，正被玉蝉心脏强行吸收。
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咸阳光穿透乌云。我的视野突然升至云层之上，看见九州大地上有九道狼烟升起，每处都是被镇压的诸子遗迹。耳畔响起万民诵读《诗》《书》的声浪，而那些声浪的核心，竟是从我玉蝉心脏中涌出的全新经文：
“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洛阳城在此刻崩塌，儒圣尸骸化为尘土。徐福在金光中灰飞烟灭，青铜巨手坠落黄河激起千丈浊浪。萧明月用最后的力气抓住我的手，她的瞳孔正在变成龙类的竖瞳：“去骊山...九鼎核心...“
骊山方向突然升起十二道星光，在空中拼成传国玉玺的形状。我的玉蝉心脏突然平静下来，那些暴走的百家魂魄各归其位。皮肤表面的典籍纹路重组为《孟子·尽心下》的篇章，而其中“民贵君轻“四字正发出灼灼金光。
骊山升起的十二道星光刺破云层，在山巅拼出传国玉玺的虚影。我的玉蝉心脏每跳动一次，那方玉玺的缺角就明亮一分。萧明月踉跄着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指甲已经变成龙爪，刺入皮肉时带出《孙子兵法》的墨香。
“九鼎...在吃我的魂魄...“她眉心的兵圣令裂开细纹，渗出金红交织的液体，“每靠近骊山十里，就多记起一世征伐。“
山道上的青石板开始渗血，那些血迹凝成秦篆的“坑“字。当我们踏过第七块染血石阶时，整座骊山突然震动，露出埋藏山体的青铜齿轮——每个齿牙都刻着儒经残句，咬合处卡着诸子骸骨。
“这不是山。“我抚过滚烫的岩壁，指腹传来《尚书》的触感，“是李斯造的镇魂台。“
萧明月突然挥剑斩向虚空，承影剑撞出金石之音。黑暗中浮现三百六十具无面陶俑，它们手中的兵器竟是《商君书》竹简：“陛下圣寿无疆——“
陶俑的喉咙里发出整齐的诵经声，每具陶俑胸甲都刻着“以法为教“。我的玉蝉心脏突然收缩，裂纹中伸出锁链刺入陶俑。那些竹简《商君书》被强行吸入体内，与之前吞噬的《孟子》产生剧烈冲突。
“法先王！“陶俑阵列中走出一具金甲兵，它揭下面具，露出李斯的面容虚影，“尔等安敢...“
承影剑贯穿金甲兵的咽喉，萧明月眼中金芒暴涨：“商君已死，秦法当葬！“剑气横扫，陶俑阵列崩塌成《韩非子》的碎片。但那些碎片落地即生黑莲，莲心坐着缩小版的百家学者，正被根茎刺入天灵灌入儒经。
我的玉蝉心脏突然剧痛，视线穿透山体。九尊巨鼎环绕着青铜棺椁悬浮，每尊鼎内煮着的不是青铜，是凝成液态的诸子典籍。鼎耳悬挂的铜铃刻着“焚“字，每当鼎中液体沸腾，就有经文蒸汽渗入山体。
“他们在烹煮百家精魄...“我按住龟裂的胸口，那些被吞噬的典籍在体内哀鸣，“用儒道文火熬炼了两千年。“
萧明月突然跪地呕吐，吐出的竟是带血的《吴子兵法》。她的脊椎凸起龙鳞纹路：“孙武在警告我...九鼎是兵家泣血池...“
山巅突然传来编钟轰鸣，七十二贤虚影抬着棺椁踏空而来。当我看清棺椁上的铭文时，浑身血液凝固——那是用我的字迹刻的“李慕白之柩“！
“终于来了。“棺盖轰然开启，走出的人影身着十二章纹冕服，手中却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玉蝉心脏，“朕等这具身体，等了二百七十世。“
玉蝉心脏突然破胸而出，悬浮在我与始皇之间。两个玉蝉同时发光，映出惊世真相：当年徐福东渡寻得的不是仙药，而是天外陨玉。始皇将陨玉雕成传国玉玺，却把核心制成十二枚玉蝉，植入诸子转世体内温养。
“你以为的穿越...“始皇轻抚棺椁，里面竟堆满与我相貌相同的尸体，“不过是玉蝉寻找完美宿主的轮回。“
萧明月的承影剑突然刺入自己心口，兵圣令迸发的血光笼罩骊山：“孙武子，借你杀道一用！“她的长发瞬间雪白，身后浮现长平之战的尸山血海。剑气化作四十万赵卒冤魂，撞向九鼎结界。
始皇抬手书写“书同文“，血字化作长城虚影。但那些赵卒冤魂突然口诵《孟子》，身上的伤口绽放“民贵“金莲。我的玉蝉心脏在此刻共鸣，裂纹中涌出从未见过的湛蓝火焰。
“这是...民燄？“始皇冕旒崩裂，露出周文渊的面容，“不可能！朕明明焚尽了...“
蓝色火焰掠过九鼎，鼎中沸腾的儒经突然平静。那些被熬煮的诸子精魄挣脱束缚，在空中重组为完整典籍。我伸手触碰火焰，听见万民传诵《击壤歌》的古老回响。
“先生！“山脚下突然传来老农的呼喊。那个敦煌遇到的农家传人正率三千布衣登山，每人手中都捧着带血的《汜胜之书》残页。他们脚踏之处，被儒经污染的土地重新长出粟苗。
始皇的冕服开始燃烧，传国玉玺的虚影出现裂痕。我的玉蝉心脏突然开口，发出自己都陌生的浑厚声音：“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蓝色火焰化作玄鸟，叼走玉玺缺角的那块碎片。
当玄鸟将碎片投入我的心口时，骊山轰然崩塌。九尊巨鼎落入渭水，鼎中典籍化作彩虹贯通天地。萧明月白发飞扬，承影剑指着始皇咽喉：“你听到了吗？“
破碎的山体中，传来孩童诵读新编《三字经》的声音：“民为贵，君为轻，治天下，在人心...“
始皇的身躯在诵读声中风化，最后时刻他狂笑着撕开胸膛，露出半块仍在跳动的玉蝉心脏：“我在咸阳等你...“话音未落，残躯已坠入沸腾的鼎中儒经。
我接住坠落的传国玉玺，缺角处正好嵌入玉蝉。当两者合一的刹那，看见咸阳市集上，有蒙童指着天空惊呼：“快看！儒圣像流泪了！“
七十二郡同时地震，所有儒圣祠的雕像自行崩毁。我的玉蝉心脏长出新的血管，那些湛蓝民燄在经脉中流淌。萧明月倚剑而立，她的白发正逐渐转黑：“该去收拾真正的乱局了。“
骊山废墟中升起十二道星光，这次它们拼成的不再是玉玺，而是一幅未完成的星图。北斗九星的位置上，各悬着一具诸子棺椁。当贪狼星位的管仲棺开启时，里面飞出的不是尸骸，是半卷闪着金光的《牧民策》。
“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我拾起棺中残留的墨家矩子令碎片，上面的血迹还未干涸。远处黄河突然改道，水中升起用《水经注》文字筑成的堤坝——这分明是农家手笔。
萧明月割下一缕白发系在承影剑上：“先去汴梁，那里有兵家留下的...“她突然顿住，剑身映出我们身后的人影。
戴斗笠的老者正在废墟中垂钓，鱼线没入虚空。他脚边的鱼篓里，半部《论语》正在啃食《道德经》的残页。
“两位小友。“老者提起鱼竿，钓钩上挂着块“有教无类“的匾额，“可愿与老朽论一论，何为天下？“
鱼篓突然炸裂，百家典籍化作鲲鹏腾空。我认出那对遮天蔽日的翅膀，左翼是《孟子》，右翼是《墨子》，而鲲鹏眼眸中旋转的，正是我与始皇对决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