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房子的聲音

老房子總是有自己的聲音。

清晨，木地板因為溫度變化微微發出「咯吱」的聲音，窗戶被風吹得輕輕顫動，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撒進來，為屋內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夜晚，樓上鄰居的腳步聲，水管裡流動的水聲，甚至是牆壁偶爾傳來的細微震動，彷彿這棟房子有著自己的生命，在與住在裡面的人低語交流。

我一直住在這間老房子裡，從小到大，這些聲音早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童年的老房子

小時候，我們家住在一棟三十多年的老公寓裡，樓梯是磨石子地，扶手上的油漆已經剝落，露出裡面的鐵質框架。牆壁有些地方斑駁脫落，卻擋不住這裡帶給我的溫暖與安全感。

那時候，我總覺得這間房子是活的，它能夠聽見我們的聲音，並且回應我們。當媽媽在廚房炒菜，油鍋發出「噗嗤」的聲響，伴隨著空氣中瀰漫的蒜香味，我知道晚餐快要準備好了；當爸爸晚上回家，門鎖轉動的「喀噠」聲響起，我就會立刻放下手中的玩具，興奮地跑去迎接他。

夜裡，有時會聽到窗外傳來遠方火車經過的「轟隆」聲，那種規律的震動讓人感到安心，彷彿世界依然在運轉，一切都井然有序。偶爾，屋外的風大了些，木窗便會發出低沉的顫音，像是房子在低聲述說著某種古老的故事。

這些聲音，構成了我童年裡最熟悉的背景音樂。

長大後的老房子

後來，家裡的人逐漸搬離，留下我一個人還住在這裡。房子依舊老舊，天花板上的水漬比以前更深了一些，木門的門框因為歲月的累積多了一些裂痕。但每當夜晚來臨，我依然能聽見那些熟悉的聲音，只是這次，少了家人的陪伴，更多了幾分寂靜。

以前覺得這些聲音是熱鬧的象徵，現在卻成了一種回憶的提醒。某天夜裡，我突然聽見木地板發出微微的聲響，心裡一陣恍惚，彷彿小時候媽媽還在廚房忙碌，爸爸還會準時回家，而我依舊是那個坐在客廳裡等著吃飯的孩子。

有時候，我會站在陽台上，俯瞰這座城市的燈火，看著樓下的街道車來車往，聽著風穿過巷弄的聲音。這座房子承載了太多回憶，而這些聲音，也像是一種不願離開的記號，提醒著我曾經擁有過的溫暖時光。

時間留下的聲音

有些房子會因為歲月而變得破舊，但它們從不會變得沉默。

我曾經想過搬離這裡，去找一個更新、更現代的公寓，但每當真的開始搜尋新房時，內心總會有種莫名的不捨。我想，這或許是因為這間老房子的聲音，已經成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些木地板的吱呀聲，水龍頭偶爾滴落的水滴聲，甚至是鄰居拉開鐵門的聲響，都是時間留下的痕跡，是過去與現在交織出的記憶。

也許有一天，我終究會搬離這裡，但我知道，不論住在哪裡，這些聲音都會一直留在我的記憶深處，成為我心中那座永遠不會消失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