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辽东巡抚
又转头对宝玉说：
“你去跟你的姐妹们玩耍去，我和你侄媳妇说会儿话。”
宝玉此时才十岁，虽说也是个爱看美人的，但还没萌生出男女之情。
虽有些舍不得离开，但看到湘云、探春她们招手，便又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
王熙凤在一旁甩了甩帕子，说道：
“瞧瞧，瞧瞧！这重孙媳妇儿不在的时候，整天凤丫头长凤丫头短的，一刻都离不开我。这重孙媳妇儿一来，就巴巴地把人叫到跟前坐着。”
“我这劳碌命啊，伺候完老的，还得照顾小的。这榻我可是一次都没坐过，唉，也不知道坐上去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软乎乎的。”
这话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贾母拉着秦可卿的手，指着王熙凤笑骂道：
“你这个泼猴，又在这儿拿我寻开心！我看你是皮子痒了，回头非让人打你几下板子不可！”
尤氏是贾珍的续弦妻子，也就是秦可卿的婆婆。
别看可卿能坐到榻上，可尤氏却没这个待遇。
没办法，
贾母这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貌协会”会长！
她不仅喜欢秦可卿的模样和性情，也赞赏秦可卿行事温婉平和。
尤氏模样也算出众，只是身为填房，与邢夫人处境相仿，皆入不了贾母的眼。
然而尤氏与邢夫人不同，她虽清楚贾母对自己不太待见，却不会像邢夫人那般怯懦如鹌鹑。
她挽住王熙凤的手臂，娇嗔着笑道：
“瞧瞧你这人，平日里瞧着挺机灵的，今儿怎就糊涂啦？拿老太太寻开心，看我不打你，好让你长长记性！”
说罢，朝着王熙凤身后虚张声势地拍了两下，自然没真打着，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王熙凤恰到好处地往前踉跄几步，顺势扑到贾母腿边“哭”诉道：
“老太太，东府大奶奶欺负人啦！您可得给我撑腰啊！”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下首的湘云笑得直不起腰来。
贾母也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拉起王熙凤道：
“好啦好啦，今儿你就坐这儿吧，行不行？来来来，你坐会儿，感受感受软不软！”
其实也不怪王熙凤总惦记着这高榻，毕竟这高榻在这儿象征着身份地位呢！
如今贾家就连王夫人都没在这高榻上坐过！
也就是贾母疼哪个小辈，才拉到身边坐上一坐。
王熙凤是嫁进来的媳妇，按说有王夫人这个姑姑，日子该过得挺顺遂。
可麻烦就麻烦在王夫人是荣国府二房贾政的夫人，而她是大房的儿媳……
虽说如今贾母把管家大权交给了她，可王夫人也没真就完全放手。
好多事儿王夫人不点头，她也办不成。
可王夫人和贾母又代表着两个对立的阵营，她的管家权又是贾母给的。
这可把王熙凤愁坏了！
她不仅要讨好贾母，谋划着把荣国府的权力收回到大房，还得为自己将来的孩子打算。
也得讨好着王夫人，不能让自己当下举步维艰，可又不能讨好得太露骨……
可以说如今整个贾家东西两府的媳妇们，没谁比她更难做人的了！
此刻坐在那高榻之上，好歹能给自己撑撑场面！
贾母自然明白王熙凤这点小算盘，不过也没往心里去。
对贾母来说，她固然宠溺贾政这个幼子与宝玉这个孙儿，但荣国府未来的掌家之权，到底还是要交到长房那边的。
否则她实在没必要借王熙凤之力来牵制王夫人，也用不着这般暗地里较着劲儿了。
眼见着上头王熙凤与秦可卿一搭一挡地哄贾母欢喜，下首坐着的湘云冷不丁扭过头，冲着宝玉发问：
“爱哥哥，你可知道咱贾家有个唤作贾珏的？”
探春心里暗自思忖，你问他能知道些什么呀？
他哪有那闲情去关注族里的那些人？
别看探春年纪不大，可脑子转得极快，赶忙出来打圆场：
“云丫头怎的到如今说话还是爱把二和爱搅混？让人听着爱哥哥爱哥哥的，岂不惹人讥笑？！”
湘云那小脸儿瞬间涨得通红，倒不是因探春拿她和宝玉说笑，而是为这二爱不分的事儿。
“哼~谁敢笑我？我又不唤旁人爱哥哥，谁能知道？要是有人晓得了，定是你们传出去的！”
宝玉在一旁憨笑着回应：
“你且放心，我定不会告诉别人。”
“对了，你们刚才所言的是那珏哥儿么？”
湘云点头道：“那自然是呀，前阵子听说他去边关守边去了，好像就比咱们大个四五岁……”
湘云并非一直住在这儿，上次没住几日就回去了，前天才又过来的。
她小时候就是在贾母身边长大的，贾母又是史家的姑娘，所以湘云常常都会过来小住一阵。
她小时候在这边住的时候，伺候她的就是袭人，也算是和宝玉一同长大的儿时玩伴。
湘云的话还没说完，宝玉就皱起眉头道：
“哼，提起他我就不爽利！什么粗鄙之人，也敢来脏我的耳朵，守什么边，那么多武将勋贵，难道都死光了吗？贾家如今是什么门第，去干那等腌臜事儿做甚？！”
探春和湘云皆微微蹙眉，心中暗道初代宁荣二公与上一代荣国公可都是凭借这所谓的“腌臜之事”来护佑家族的！
其实宝玉口中的腌臜，不只是说去拼军功这类在他眼里是追逐名利之事。
还指边关军营那种尽是男子的所在是污浊之地……
湘云那秀丽的眉毛一挑，带着几分“苦口婆心”说道：
“宝哥哥，你身为贾家的子孙，祖上也是凭借军功建府。太祖赐下恩泽，期望儿孙承继福泽，至今百姓仍感念荣宁二府。这两句可是贾家世世代代的荣光！再说你也渐渐长大了，难道日后不打算做官吗？”
宝玉眉头紧锁，圆滚滚的小脸皱成一团，脸色阴沉地说道：
“我才不去当那破官呢！那些个须眉男子，只知道文官以死进谏，武将拼死作战，在我看来他们就是贪图虚名，为了军功，哪有半点为国为民的心思？！”
湘云眉头轻皱，她也察觉到宝玉有些恼怒了。
但她可丝毫不惧！
她轻哼一声说道：
“依我看那贾珏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为了国家戍守边疆，抵御鞑虏，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建功立业，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探春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这都扯到哪儿去了？云丫头上次也听得明白，那贾珏也并非真心愿意去的……”
宝玉这会儿哪还听得进别的话？
只觉得自己这两个妹妹如今不喜欢自己了，转而喜欢别人了！
还是一个只知追求官位爵禄的势利之人！
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家伙，都要去边关混在男人堆里，也配和自己相提并论？！
越想越气，抬手扯下胸前的通灵宝玉，用力朝着地上摔去，怒喝道：
“我不要这劳什子破玩意儿了！”
这一下顿时惊得满座鸦雀无声，紧接着便乱作一团。
贾母不停地拍打着膝盖，又气又怜地说道：
“混账！混账！你要撒气，要打要骂都容易，何苦摔了那宝贝疙瘩！”
王夫人也慌忙起身将玉拾起，对着光细细查看，好在玉并无损坏，这才放下心来。
她扭头看向探春，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探春赶忙起身答道：
“回太太，并无大事，不过是我们和二哥哥闹着玩……”
王夫人原本微皱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她向来知晓探春聪慧伶俐，向来不会惹宝玉不悦。
那边的小惜春满脸惊恐，而迎春还一脸茫然……
显然就是湘云惹恼了自己的儿子！
她不喜欢湘云！
不为别的，就因为贾母起初有意让湘云长大后许给宝玉为妻！
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凭什么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做正室？！
她和贾母的婆媳矛盾，很早以前就波及到宝玉未来正妻的人选上了……
贾母端坐在高榻上，双眼微微眯起，王熙凤见状赶忙起身，笑嘻嘻地走到宝玉跟前说道：
“哟哟哟，宝兄弟这是咋啦？和妹妹们拌了几句嘴，怎么就摔了这宝贝？这可不是宝兄弟该有的做派，我晓得了，定是那些丫鬟们伺候得不上心。”
说罢，眉头一挑，朝着后面伺候的丫鬟们喝道：
“都给我下去领板子去！”
宝玉这时也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吃醋”，只能干巴巴地笑道：
“就是一时糊涂了，二嫂子别责罚她们了，不关她们的事。”
要是后面站着的是男子，哪怕是自己的亲随也能打。
可打丫鬟，他心疼……
贾母招了招手，宝玉连忙跑过去，一头扎进贾母的怀里，扭来扭去像条泥鳅。
一旁的秦可卿浑身不自在，别人家的孩子十岁也该懂事明理了。
怎么这宝二叔还跟没长大似的？
贾母接过王夫人递来的通灵宝玉，安置好后叹道：
“你这孩子，往后可再不能摔这宝贝了……”
下面的湘云撅着嘴，也没听上面还在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一群长辈围着晚辈哄着。
探春刚要开口，迎春在一旁眨巴着眼睛道：“珏哥哥真厉害呀……”
她笑的月牙似的，打心底里为珏哥哥开心。
......
锦县辽东巡抚衙门内。
“唉！”
辽东巡抚徐明善搁下了一封书函，满面皆是愁云惨雾。
“大人缘何如此唉声叹气，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徐明善身边的一位谋士，见他这般愁眉不展，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先生，我京城里的一位旧日同窗好友来信了。”
“当今圣上与太上皇，对如今辽东这战事的局面极为不满，大发雷霆。”
“要是今年在我治下还是毫无起色，哪怕只是几场小胜仗也好！只怕我自身也要大祸临头了！”
徐明善把手中的信递给了刘师爷。
刘师爷匆匆扫了一眼信里的内容，也觉脑袋一阵发疼。
如今满洲兴起之势已然势不可当，辽东现有的大乾驻军，显然已难以抗衡。
九边重镇的兵马又要时刻提防着北方蛮夷，不能轻易调动。
至于内地其他的大营，整体战力还不如眼下的辽东驻军呢！
辽东这摊子事儿如今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管谁来做这辽东巡抚，只怕也是回天乏术。
刘师爷左思右想，还是劝徐明善不如赶紧上书请辞。
免得日后遭遇大败，或是城池失守被追责，那可就性命堪忧了，可就不只是贬官流放这么简单了！
“徐大人，老爷，大胜啊！”
就在这时。
徐明善的管家满脸喜色、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大胜？此言当真？！”
见有人进来，徐明善神色一惊，赶忙迎了上去。
“老爷，这是宁东堡李振山李千户派人送来的捷报。”
“宁东堡中有个百户，竟亲手斩杀了一名白摆牙喇，还俘获了上百名女真骑兵，歼灭了两百多女真骑兵，连带着还干掉了一个将领呐！！”
管家听闻这消息，那叫一个欣喜若狂，他本就是地地道道在辽东土生土长的人。
好些个亲戚朋友都惨死在女真人的烧杀抢掠之下。
得知这次大获全胜，他恨不得当下就张灯结彩、燃放爆竹，好好庆贺一番。
“你……你……你方才说啥？！”
徐明善听到这话，惊得脸色大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人，得赶紧派人去查查这事儿是真是假，会不会有啥隐情？”
刘师爷心里头忍不住暗自叫好。
要是这事儿是真的，那自家大人不但不用担心被革职，说不定还能升官呢！
要是假的，上报的时候也得好好润色吹嘘，把它说成是真实发生的！
“大人，您就别费心思去查了。”
“宁东堡的李千户已经派人把女真骑兵的尸体还有俘虏都押送过来了！”
“大人，这是宁东堡送来的战报消息。”
管家把一封密封的信件递给了徐明善。
徐明善手忙脚乱地拆开信件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精彩纷呈。
瞧见徐明善那神情怪异的模样，刘师爷赶忙凑过去偷看。
“好一个贾珏！”
“居然能斩杀一个白摆牙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