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舍友们的背景

道格作为首都的伯爵，已经很久没有碰到敢忤逆他的了，微微眯起眼，稍稍歪过头，用余光投向娜娜莉亚。

虽说帝国常常教导公民，帝国相比于曾经古老的银月地诸城邦，是崭新的国度。

而帝国的贵族们自幼享受最严格的教育，也不会如话本小说里写的那样，飞扬跋扈，欺凌弱小。

但千年太久，又是个体差异巨大的世界，平等的概念从创世之初就不存在。

血脉继承的傲气如何能被几句教诲规劝。

现实中从不需要道格展现姿态，而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明智退让。

今日的状况，确实有些稀罕。

稀罕到道格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哪怕是学院的法师，神殿的牧师，也没像眼前这个女人一样，对自己不屑一顾的。

他姑且是当这女人戴着兜帽没看清自己，再次开口道：

“我以道格伯爵的名义……”

“庶民，你坐直，不然剁了你。”这女人似乎完全忽视了自己，还是在训斥那个疑似步入叛逆期的庶民。

道格突然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盯着自己。

这本很正常，伯爵走在哪里都是人群焦点，但他们的目光有些太古怪了些。

就像门外的鲍温和怒山一样，似是在看乐子。

道格心中不免焦灼。

一对孤儿身边突然出现了长辈，还完全忽视了自己的身份，显然是非常情况。

首都大人物遍地走，道格也知道。

自己这个非实权伯爵，在整个帝国贵族体系中，属于中坚，下面的看不上，上面的够不着。

看走眼的情况也有过，但马上会有旁人提醒。

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坠入一团棉花中有力使不出。

女人还是低着头，没睁眼瞧他。

道格尽可能多端详女人帽下侧颜，大脑飞速检索那些高于自己的贵族、牧师、法师。

伯爵级别的人物，整个帝国范畴不过四十名。

虽不至于都熟络，但画像是特意看过的，不至于认不出。

更之上的侯爵，不过十五位。

其中十三行省各有一位，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挥挥手就能尸横遍野。

这几日选帝侯进京，也都是带了各自的侯爵。

道格也都托人介绍，挨个拜访过。

脸是认过的，没有见过这位遮遮掩掩的女士。

若是某位侯爵的家眷，那更不可能。

家眷养不出如此轻描淡写而又无孔不入的威势。

难不成是更上面的十三选帝侯？

摸到这一层，道格暗暗摇头，只觉得自己疯了。

十三选帝侯兼任十三公爵，都是裂土开疆的一方霸主，连皇帝都要礼遇。

这等已经无法用言语简单描述伟大的人物，何苦出现在魔法学院的一个小小家长会。

哪怕是每届新生不过百的最高魔法学院，也断无可能。

这等人物根本不会轻易出面，连名讳都是秘密。

帝国人只闻天上有此人物，却从不曾见其真身。

前几日皇帝携选帝侯出游，道格也不过远远在后跟随，连见一面选帝侯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敬畏的远远望一抹背影，也不敢久看。

毕竟选帝侯家族的顶级血脉，传奇是标配。

若是目光凝视太久，会被轻松溯源捕捉，视作殿前失仪。

那日惊鸿一瞥，道格只见十三位风格各异的背影。

他们大多带着面具，车辇随行，有认知干扰的魔法，不允许记忆太多。

但仍是有一道背影被他留下深深印象。

一个贴附哑金面具的修长女人。

毕竟帝国千年来，选帝侯级别的人物，从来都没有过女人，所以他记忆深刻。

那是北疆的实际掌控者，娜娜莉亚。

因北疆的特殊原因，她的权势断层领先其他选帝侯。

是几乎和皇帝并肩的存在。

她会出现在这里吗？

道格后退半步，感到这女人的外袍实在碍事，把她的面容和身材全数遮挡。

只是若她真是那位，又为何不带侍卫，还摘了面具？

仅仅为了两个学徒么？

天方夜谭。

那她是神殿的高阶牧师，还是学院的高阶法师？

也面生。

但道格不敢赌，他还不想死。

可他也不能退，贵族的尊严若是丢了，和死区别无二。

他暗暗斥责鲍温和怒山把自己放进来，故意让自己难堪。

酝酿片刻，他态度稍显缓和，一转目标，看向其他三个舍友的长辈，耐心道：

“我的孩子被欺凌了，今日几位都在，可以给我一个交代么？”

海尔文的老爹认出道格的身份，但他也不是善茬。

他所经营的柴德商会厚积薄发，于近几十年崛起，还如日中天。

其商路贯穿帝国通向异域，掌握的私人武装比道格这个闲散伯爵要强大许多。

如今又是在独子面前，哪怕是个身段灵活的商人，也不能服软。

而且身边可是有个完全说不清到底有多通天的友军呐。

他瞟了一眼娜娜莉亚，一举一动密不透风，平稳笑道：

“道格伯爵有些说笑了，半点证据都没有，就要提人，这手段都比上帝国密探了。”

“不到十岁的孩童，大多思绪古怪非常，天马行空不在话下。倘若是他自己闯下祸来，嫁祸外人，无理也能硬三分。”

“你家孩子两唇一碰，你就气势汹汹。若胡乱酿一桩冤案，月神恐降责罚。改天他胡言说是皇帝欺凌了他，你也不假思索找上门去，当心横生祸患。”

道格脸色铁青，若是要找证据，这一下午的工夫，又是在魔法学院，他确实给不出。

人人都知事是谁做，但人人都包庇隐瞒。

魔法学院的排外名不虚传。

一旁，尼德的老爹双手抱胸，鼓出健硕肌肉，像一尊铜铸的凶神雕像。

家族是在他这代才晋升贵族的，挖沙出身的他一路跌跌撞撞，见惯了凶悍匪徒，贪腐贵族，尚能披荆斩棘杀出血路。

怎会被这么一件小事就吓到。

道格这样的老贵族本就与新贵敌对，见面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张开一口牙，杀意毕露，森森然道：

“现在的孩子，早就被肆虐帝国的不良风气带坏了，尤爱那什么……抽象！”

“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连亲爹都不认了，开口成谎也不在话下。”

“你若想听他真话，就先把他吊在树上，一鞭抽嘴，二鞭打腿，三鞭窝心，再问他有没有这件事。”

“若你不舍，我来罢！”

言毕，他抽出腰带，扽的虎虎生风，先把身边的尼德快吓哭了。

“我家德拉贡是好孩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里清楚。”老村长从箩筐掏出自家产的沃柑，递给几位学生家长，连娜娜莉亚也分了一个。

德拉贡所在的村子地处南疆最南，是划定边境的界碑。

挨着希瓦亚领和南方雨林，山高皇帝远，民风彪悍淳朴，宗族一体，更怕不得一个首都的虚名伯爵了。

有娜娜莉亚这个疑似通天代，以及三位颇有地位的新贵开团。

几个本就抱着借助这场家长会来结党私营，组建团伙儿的家长更是闲不下来。

三言两语的嘲讽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入道格耳中，却又不至于吵闹。

其中以经营法杖铺的一男一女最为愤怒。

他们本就是带着莉莉奴和女儿在外参观，才把她们送回宿舍就发生那么一档子事儿，心里正愧疚。

有此顺风，当然少不得刺几句。

面对一班的新贵族，商人，殷实良家组成的团伙儿，饶是道格也感到棘手。

嘈杂中，作为讲师的薇薇不知道该做什么。

娜娜莉亚不开口，她也不敢胡来。

鲍温和怒山在门口偷偷向内瞟着，幸灾乐祸。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娜娜莉亚仍旧如深潭宁静。

她剥开了皮薄肉多的香甜沃柑，一半分给莉莉奴，一半留给自己。

酸甜的汁水爆在口腔，南疆的生鲜气息弥散在北疆苦寒之地的女人口中，让她暗金色的瞳孔都隐隐泛光。

她已经完全忘了道格的存在。

“喂，给我一瓣尝尝呗。”

李察也闻到这股南疆光与热具现的果味，伸出一只手讨要，但被娜娜莉亚毫不留情的拍开。

“肺雾。”她显然是在斥责李察搞个坏事儿都要被找上门来。

手段一点也不干净，杀光光都做不到，最后又得靠自己解决。

道格也被周围的言语弄得烦躁，不想再扩大事态，被迫压低身段：

“几位说的一点不错，既然是孩子的事，那就让孩子来处理。”

“佐兰特是被偷袭的，还是以多打少，这次就让他们堂堂正正的决斗可好？”

娜娜莉亚仍是不看他，捏着小李察的脸，慵懒道：“庶民，你说。”

又是一模一样的问题，当初处置冯斯特时也是这么说的。

李察这次可不敢随口胡来，连连摇头：“我拒绝决斗。”

肯定不能决斗！

那佐兰特毕竟有贵族血脉，还勤加锻炼，力气不小。

决斗场地一般不大，不好拉扯，那他不得把自己一拳一拳捶死啊。

而且道格家是帝国创立时就有的贵族，保不准有什么阴损手段致自己于死地。

所以决斗是万万不能的。

道格实在恼怒，这已经是最温和的解决方案，这小子还不答应，训斥道：

“你小小年纪，胆小怕事，以后能是个男人么？”

听到他这样质疑，李察干脆站起身，双手按在裤腰几欲脱裤，自信满满：

“那咱们一起脱，看看谁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