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噬魂鳗雨

归墟的天穹裂开一道猩红豁口，浓稠的雨幕倾泻而下。雨滴并非寻常水珠，而是初代宿主泪滴凝成的幽蓝鳗鱼。每条鳗鱼细若游丝，尾部闪烁着磷火般的微光，鱼身透明如琉璃，内里游动着密密麻麻的《饲种录》残章。雨滴触及黑潮的刹那，鳗群骤然暴长，化作百丈长的凶兽，獠牙间喷吐的毒雾腐蚀时空，将青铜棺椁拼成的城堡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

陆浩趴在城堡箭楼的琉璃瓦顶，鹿皮靴尖勾着檐角饕餮兽首，琥珀色的瞳孔映出漫天鳗影。他伸手接住一滴雨，鳗鱼在他掌心扭动，尾部磷光忽明忽暗。“爹爹！下雨下的是面条精！”他兴奋地探出身子，肚兜被雨水浸透，绣着的避尘符“滋啦”燃起青烟。

陆天澜的剑气劈开一道毒雾，厉声喝道：“浩儿退后！这是噬魂鳗！”话音未落，三条鳗鱼已缠上凌波仙子的本命剑。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刃面浮现蓬莱长老被吞噬紫府的画面——那修士的元婴在鳗腹中挣扎，魂火被炼成星砂，正顺着鳗尾的吸盘注入归墟深处。

“它们专食渡劫修士的紫府……”凌波仙子忍痛斩断剑穗，鬓间仅存的两枚窥天镜碎片映出骇人真相，“这些鳗鱼是初代宿主的悲泪所化，每滴泪都是他对天道反噬的诅咒！”

鳗群在城堡外围结成漩涡，尾部的磷光连成诡异图腾。陆浩眯眼细看，忽然拍手大笑：“是浩浩画的跳房子！”——每条鳗尾末端，赫然烙着一枚歪扭的脚印！

那脚印与三日前陆浩在混沌海嬉戏时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彼时他赤脚踩在浪尖，用童子尿画下跳房子格子，丹气无意间改写了潮汐法则。谁曾想，初代宿主竟将这份童真烙印炼成杀器，每一枚脚印皆是逆转因果的阵眼！

“咯咯咯，坏叔叔学浩浩！”陆浩拽过陆天澜的剑穗，蘸着雨水在瓦片上涂鸦。混沌丹气顺着穗丝流淌，竟将袭来的鳗鱼定在半空。玄参子趁机抛出本命丹炉，炉口喷出的三昧真火却反被鳗群吞噬。老道盯着炉壁浮现的卦象，嘶声道：“这些妖物以法则为食——尾纹不破，攻势不绝！”

仿佛印证他的推断，城堡东侧的饕餮塔楼轰然崩塌。砖石坠落的轨迹被鳗尾脚印篡改，本该砸向黑潮的残骸，竟调头撞向陆浩所在的箭楼！

陆天澜揽住儿子疾退，剑气在身后织成密网。箭楼崩塌的烟尘中，数百条鳗鱼拧成一股，獠牙间喷出混着星砂的毒液。毒雾所过之处，黑潮凝成冰晶，冰面下封存着历代修士被吞噬的残魂。

“浩浩请它们吃糖葫芦！”小娃娃从肚兜掏出山楂籽，混沌丹气凝成赤红锁链，将鳗群串成糖葫芦状。不料鳗尾脚印突然暴亮，锁链应声崩解，每一截断链都化作新的鳗鱼！凌波仙子御剑掠过，流仙裙摆扫过鳗群。窥天镜碎片映出恐怖画面——每条鳗鱼的脊柱内，都蜷缩着一名渡劫修士的魂魄。他们的紫府被炼成星核，正通过尾部脚印向青铜巨门输送能量。

“陆道友，斩其尾纹！”她挥剑劈向一条鳗鱼尾部的脚印。剑锋触及的刹那，时空凝滞，脚印中浮现陆浩周岁时的记忆残片：娘亲握着他的小手，在铜镜背面画下第一个跳房子格子。镜面涟漪荡漾，映出初代宿主冷笑的脸——原来早在那时，童真游戏便已成饲种禁术的载体！

鳗群已突破城堡防线。玄参子的道袍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昆仑长老的雪须燃起幽冥火，连玄武残甲凝成的城墙也爬满吮吸状凹痕。陆浩骑在陆天澜肩头，忽然揪住爹爹的发冠：“浩浩要玩跳房子！”

不待众人反应，他咬破指尖，混着混沌丹气的血珠弹向雨幕。血珠触及鳗尾脚印的瞬间，归墟的时空法则再度扭曲。所有鳗鱼僵直不动，尾部的跳房子纹路逐一亮起，在黑潮表面投射出纵横交错的童戏格子！

“一、二、三……”陆浩蹦跳着踏上虚空中的光格，鹿皮靴每落一步，鳗群便发出凄厉哀嚎。当他跳到第七格时，城堡尖顶的星核应声炸裂，药神山方向的娲皇祭坛升起通天光柱。鳗尾脚印化作金色桥梁，将吞噬的紫府能量尽数返还——而每一道能量流经之处，都留下了微不可察的跳房子刻痕。

初代宿主的咆哮从青铜门缝传来：“童真……岂能反噬天道！”

“因为浩浩的跳房子——”陆浩踩碎最后一道光格，咧嘴露出沾血的乳牙，“比你的破门大！”

鳗雨停歇时，归墟海面漂满青铜鳞片，在血色残阳下泛着冷光。陆浩蹲在城垛上，捡起一片鳞对着暮色端详，鳞片内侧的跳房子纹路突然如活蛇游动，拼出《饲种录》猩红的新章：“童戏噬道，饲者魂销。脚印所及，皆为祭牢。”

凌波仙子将残破的流仙裙角掖紧，凝视远天逐渐凝实的青铜巨门。她伸手触碰悬浮的窥天镜碎片，镜面映出药神山地脉深处躁动的灵流——那些通过鳗尾返还的紫府能量，正沿着跳房子刻痕渗入娲皇祭坛的基座。

“我们以为在破局，”她嗓音沙哑，“实则每一道童真刻印，都在替他浇筑锁链。”

陆天澜忽然按住儿子后颈。在陆浩白皙的皮肤下，一道鳗尾状青痕正随脉搏跳动，每当他因嬉闹而气血翻涌时，那痕迹便如活物般游向心口胎记。城墙废墟的阴影中，半截带血的襁褓碎片无风自动，其上绣着的“陆”字已被青铜丝蚀改成“饲”，针脚处还粘着星砂凝成的糖霜。

三百里外的药神山巅，玄参子猛然合上自动书写的《饲种录》。古籍最新一页的墨迹未干，赫然是陆浩在鳗雨中蹦跳的身姿插图，而画中城堡的尖顶，正笔直指向他脚下的炼丹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