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章 有这么个人
从微山回北师这一路半个月,严格来讲裴夏就没有睡过。
即便压制祸彘已经被他练成了下意识的本能。
但实际上,就算是所谓的“收入脑海深处”时,祸彘的影响依旧在无时无刻地鞭笞他的精神。
嘶吼与尖啸带来的痛楚不是不存在,他只是习惯了。
不过现在,人都已经到北师城了,实在没必要自己捱着。
只要像在亭湖县的时候一样,找一个夜深人静时,仍然人群聚集,且情绪激烈的地方,与祸彘的影响对冲,那他就能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所以他下意识问了妓院。
等看到徐赏心被定在原地的时候,他才想起来。
哦,未婚妻来着。
“妓院,没有。”
徐赏心别过脑袋,不想让裴夏看见的自己的脸:“城北有教坊,路远,你要想,现在得快去了。”
裴夏本来想解释的。
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个误会未尝不好。
陆梨揪了揪他的头发,呼喊着:“走了走了,我要去逛夜市!”
裴夏刚要迈腿,徐赏心又喊了一声:“等等!”
他转过头,就看见大哥脸罩冰霜地说:“你还想带梨子去,这像话吗?把孩子留下,她今晚跟我睡!”
陆梨当然不肯,两腿绞在裴夏的脖子上死活不肯松开。
还是裴夏重重咳了一声:“下微山之前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陆梨这才不情不愿地被裴夏从脑袋上摘了下来。
“这丫头野,你可得看好了。”裴夏说。
徐赏心抱着孩子,翻了个白眼就转过身:“不劳裴公子挂怀了,早些去温柔乡里睡下吧。”
裴夏看她背影,耸了耸肩,迈步出门了。
……
夜幕渐至,远处的云朵开始变的晦暗。
洛神峰一日开花,惹得今天的掌圣宫也格外忙碌。
修建在洛神山腰上,十二座白衣殿都受到了影响。
有些白衣喜欢花,也就无所谓了。
或者像厄葵这样,平日里很少在掌圣宫留住的,也无甚要紧。
比较麻烦的是隋知我,他座下不少弟子,今天就光给他清理宫殿了。
而最要紧的,则是那些正在闭关的白衣,许多门人又怕花树影响到他们闭关,又怕擅自清理反而惊扰,盘桓间惴惴不安,弄得宫里上下都有些浮躁。
对罗小锦来说,这是个好事。
陈观海在宗门的入门法器前安静地等候着,直到光芒一闪,一道窈窕的身影从中走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尽管光线暗淡,他还是看到罗小锦鼻尖上的细密汗珠,可见她这趟赶的很急。
他眼神问询:“?”
罗小锦朝他轻轻点头:“有些险,内城门差点就关了。”
秦货荔枝进不了内城,两人回宗门复命之前,把那个小女孩托养在了外城的一户人家。
罗小锦想要去探望,就势必要先穿过内城。
往返需要的时间不短,还好是赶在了内城关门之前回来了。
陈观海眨眨眼睛,眸子里流露出几分宽慰:“。”
因为今天的异象,掌圣宫里外忙碌,没多少人会去在意两个值守山门的弟子,给罗小锦行事提供了不少方便。
女孩把剑斜靠在栏杆上,自己仰身,把半个身子探向空中,望着缀满星辰的天空,长出了一口气:“醒是醒了,不哭不闹,却像个木头一样。”
罗小锦的衣衫本就紧贴,拉伸着腰肢,更显出上半身的少女曲线。
陈观海不敢看她,别过脸:“。”
罗小锦摇摇头:“有一口饭吃,也只能算是从鲜果,变成了畜牲,她得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才能变回一个人。”
这点,没有人比罗小锦更明白。
当年要不是小姐恩重,恐怕她也只会在某个权贵的肆意亵玩中,从一种麻木走向另一种麻木,终其一生也无法逃脱那个残忍的旋涡。
“得想办法,给她个好些的安置。”罗小锦如是说。
这回轮到陈观海摇头了。
罗小锦能从一个秦货走到今天这步,是因为当年那人拥有着足够庞大的能量,只消一句话,就足够逆着所有人的成见为罗小锦改命。
可今时今日,罗小锦却只是掌圣宫的一个寻常弟子而已。
纵使修为拔尖,也只是黑衫红带。
陈观海可能地位上要比她略高些,但也谈不上什么话语权。
这点,罗小锦自己也明白。
但难道,就要这么放着不管吗?
两个年轻人隔着宗门的传送法器,就这么互相沉默。
半晌之后,陈观海忽然抬起头:“?”
罗小锦脸色一变。
陈观海则目光恳切:“。”
“那家伙不是什么正经人,他……”
罗小锦回想着那天晚上所见的一切。
说什么把她和驴子留在荒郊野岭,连人带血一路晕了好几次才回到营地,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倒也罢了。
罗小锦修习血法,吃的苦头多了,不在乎这点。
她真正担心的,是她甚至还没有和陈观海提过的,那个所谓的“祸彘”。
那夜的张姓果汉可是个五境的素师,居然仅仅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就两眼暴凸,大脑炸裂而死。
邪门到这种程度,很难让人相信裴夏的成分。
“更何况,相府现在怕也不安生,我听说他那个便宜姐姐和姐夫,对相府图谋已久,他一个混迹江湖的草莽,不被玩儿死就不错了,只怕没什么余力。”
陈观海觉得罗小锦说的对。
但那又怎么样?再次也次不过他们两个无名小卒。
陈观海准备继续向罗小锦说眼色,远处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立马收起了各种四仰八叉,拿上剑,板板正正地站好了。
来人是一个灰衣的小童,这种装束是掌圣宫还未拜师的不入门的弟子穿的。
这些人在宫里主要负责杂活,打扫卫生、整理仓库、端茶倒水。
当然,说是“未入门”,但其实大部分都入不了门,做一辈子杂役的大有人在。
小童手里捧着一个挂轴,飞跑过来,远远就朝着罗小锦和陈观海招呼:“师兄师姐!”
罗小锦定睛一瞧,这个小童她认得,好像是韩白衣宫里的。
“怎么了?”
“有个事儿。”
小童跑到近前,气喘吁吁地举起手里的挂轴:“师尊遍传掌圣宫,说门人弟子过去,或是将来,若有见到此人的,一定要通禀她。”
那挂轴是一幅画。
罗小锦舒展开,就看到画卷上的,是一张有些清瘦的脸,五官倒是英俊,就是眼圈很重,感觉像是好几年没睡过饱觉一样。
她眼角抽了一下。
偏过头看向小童:“韩白衣,找这个人做什么?”
小童绷着脸,很认真地说:“他把韩白衣打了,还抢了她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