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想抓回来
“你今晚就留下吧……”
邬清雪全身血液凝固,根本迈不开脚。
她看着矜贵男人脸上的那一抹似笑非笑,蓦然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一个盛夏午后,当时宋时屿也是这般盛气凌人地说着轻飘飘的话。
他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邬清雪攥紧掌心,深吸一口气,还没等胸肺里的气息呼出,她便已经抬脚越过台阶,进了屋。
宋时屿见状眉梢一挑,转身回房了。
邬清雪看着他低气压的背影,心一咯噔,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
屋内有淡淡的沉香气味。
邬清雪屏息静气,用余光扫视周围。
黑色的真皮沙发,深灰色的简约茶几,电视机旁有台唱片机,左边餐厅的桌子特别长,旁边的旋转楼梯很宽敞,而深邃走廊方向……似乎是一排房间。
刚刚助理请她坐下后,便离开了。
她知道这偌大的别墅里还有没有别人,也不知道宋时屿究竟在哪一扇门后。
屋里太静了,静到让邬清雪风声鹤唳。
她只能攥着沙发,垂眸暗数时间。
……
大约五千四百秒后。
伴随着房门轻启的动静,一段富有磁性的纯正发音传了出来。
“That's settled then. You guys can ask the legal department to draw up the contract. See you next week.”
他下周要出差去签合同?
邬清雪是舞蹈生,但英文成绩极好。她绷紧了身子,竖起耳朵留意自己身后的动静。
握着手机走出房门的宋时屿,一抬眼便看见端坐在沙发边沿的女人。
她腰背笔直,长发顺亮,就像是一座圣洁无瑕的少女雕塑,光看背影都知道长相极美。
他忽然愣住。
他刚跟这么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世界上有几个人知道,那人是他妈!呵,果然疯子生的孩子,也有病!
他挂断电话,“喝什么?”
邬清雪如同触底的弹簧,弹起来:“我不渴。”
这话太生硬了!
她急忙改口:“我喝水就好,谢谢。”
“嗯。”
脚步走远。
宋时屿拉开冰箱门,凉气扑来。
当燥热的掌心触碰到冰凉瓶身的那一瞬,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湿漉漉的狼狈身影,不禁手指一顿,重新换了一瓶常温水。
“给。”
“谢谢。”
咯吱一声。
宋时屿居然在她斜侧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继续对着手机,处理事情。
邬清雪看着眼前的矿泉水瓶抿了抿唇,没有伸手。
时间一晃,又是三千多秒。
已经很晚了。
邬清雪有点坐不住了。
没等宋时屿忙完,她便腾地一下站起来,男人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被吵到了。
“宋总,我过来是想谢谢你帮我解围的!”
“嗯?”
“下午我急眼冲动了,要不是您的话,程先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更别提去医院献血了,真的谢谢您。”
说完她鞠了一躬,此事的确是要谢他。
宋时屿看着她成九十度的身体曲线,感觉她是来自20世纪的人,比他邮件那头的高龄下属更古板。
他舒展眉头,抬了抬手指,
“坐。”
“好,谢谢。”
屋内再次静下来。
邬清雪还没等到借钱机会,只好等待时机。
她偷偷看向宋时屿,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断敲击,眉头紧皱再缓缓展开,依次反复不疲。她只觉格外难熬...
若说那张名片是宋时屿下的饵,那刚刚进门前的话,便已经让他的意图昭然若揭,可她明明都知道,却还是别有目的留下来。
邬清雪对于借钱的事情,难以启齿,而且……
她的指甲不自觉陷入掌心,只觉身上有一张密网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令她羞耻的喘不过气。
而且深感,低人一等……
仿佛真印证了,四年前宋时屿对她说过的话。或许他早已不记得了,但她没忘。
她不禁再次想起当年与宋时屿擦身时,他那道戏谑与轻蔑的眸光,以及那句让她难堪到就如同摔入泥潭而抬不起头的话……
它们不停盘旋……
永无止境……
宋时屿察觉到邬清雪望着他怔怔出神的目光,莫名手指一顿,掀起眼皮回望过去。
对方躲开。
姿势一如桌上的矿泉水瓶,伫立不动。
宋时屿思忖两秒,猛然发现她可能是真被吓到了。呵,他屑于做那种龌龊事?
“饿吗?”
“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他想知道,她是不是能一直有定力。
“宋总,我不饿。”
“我饿了。”他起身。
“那..那我陪你去吃?”她跟着站起来。
“好,我去拿车钥匙。”
邬清雪看着宋时屿轻快的背影,感觉自己或许等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时机。
速战速决吧!
不然等吃完东西回来,她今晚恐怕就真走不了了。
邬清雪一口气灌下半瓶矿泉水,迅速掏出那张鎏金名片,鼓起勇气地寻了过去。
走廊,尽头。
暖黄色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照亮了一大片地砖。
她脚步加速,咬牙闯了进去,语速飞快道:“宋总!您之前说的话还算……”
“什么?”
宋时屿闻声回头时,身上的衬衣还没完全脱下,最后两颗贝母纽扣似乎卡在褶皱里,领口随着肩膀的转动不小心歪了半截,凹陷的锁骨被顶灯射出阴影..
她急刹脚步时,两人只剩一臂距离。
距离近到,她清晰地闻到了一丝钢笔墨水的冷冽气息。
邬清雪傻了。
随着挺阔的身影不断靠近,她看见了一道挺阔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腹肌,心跳加速,她不会呼吸了。
宋时屿看着她因惊慌失措而绯红的脸,只觉身体里有莫名的躁动,他鬼使神差抬起手:“你想说什么?”
邬清雪听见嘶哑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笼罩下来,里面似乎还带着一抹蛊惑的欲。
轰的一下——
他刚刚的问话,直接与她脑海中盘旋多年的声音,交错重叠了!
邬清雪一个激灵,彻底醒过神。
她用力推开眼前的男人,撒腿就跑,哪怕双腿和指尖都在发颤,她也不敢停下。
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对抗宋时屿!
拿上包,落荒而逃……
房间内。
怔了两秒的宋时屿,默默收回自己莫名其妙悬于半空的手,然后往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名片,恍然想起自己几个小时前讲过的话,轻易猜到了邬清雪的意图。
呵,她以为他是那个意思?
冲完凉出来。
宋时屿途经客厅,余光无意扫到了茶几上那瓶只剩一半的水,他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双无可奈何却充斥着浓烈不甘、不服,不妥协的双眼……
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痒。
他想溯源,可惜人已经跑了。
嗯,有点想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