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铁:罗浮剑影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6章 征途歧路间的信念坚守

硝烟在仙舟“罗浮”的云层间凝结成铅灰色的雾,临时营地的帆布帐篷上沾满星槎海的盐粒,伤口溃烂的腐臭味混着金疮药的苦香,像条无形的蛇在伤员间游走。雾霭的靴底碾过浸透血迹的草席,木屐齿间卡着半片断裂的鳞甲——那是昨日突围时,丰饶民异兽“蜕鳞兽”甩落的防御鳞片,边缘还泛着毒牙啃噬的荧光。

担架上的年轻士兵名叫羽澜,不过十七岁,肩甲下露出的后颈还留着入营时刺青的新痕。他的右腿从膝弯到脚踝爬满青黑色斑纹,毒血正顺着淋巴管向心脏侵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喉间的嘶鸣。雾霭蹲下身时,机械膝关节发出极细的摩擦声——那是三年前断龙崖之战留下的旧伤,每逢阴雨便会发作。他刻意将身体重心压在机械腿上,不让人类右腿的颤抖被察觉。

“雾霭大人……镜流将军她……”羽澜的瞳孔在高烧中涣散,指尖痉挛着抓住雾霭的袖口,腕间银铃发出细碎的响。雾霭注意到少年指尖的老茧,比三个月前厚了许多——那是练习“裂空剑诀”时磨出的茧,镜流总说“剑穗的每根丝线,都要能接住剑气”。

“星门不会吞掉她的剑。”雾霭扯下腰间的水囊,浸过净妖露的布条在掌心展开,冰凉的液体渗进羽澜的伤口时,少年疼得浑身抽搐。雾霭的机械手指在绷带下轻轻按压,触到皮肤下异常的灼热——那是丰饶民毒血在侵蚀灵脉,与他当年在虚数之海裂缝中感受到的咒印如出一辙。

羽澜忽然笑了,血沫从齿缝间溢出:“上个月随将军巡视舰首,她指着星门说‘真正的剑客,连命运的裂缝都能劈开’。”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被风卷走的蒲公英,“雾霭大人,等我伤好了,能教我‘裂空剑诀’的起手式吗?”

雾霭的手指猛地顿住。机械眼的热成像显示,少年的心脏跳动频率已降至常人的三分之二。他强迫自己勾起唇角,指尖抚过羽澜腕间的银铃:“等将军回来,让她亲自教你。她总说,握剑的手要像握星砂——既要抓紧,又要留几分通透。”这话是镜流二十年前教他练剑时说的,此刻从他口中说出,竟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

营帐外突然传来金属撞击声,雾霭抬头,看见拄着断枪的老兵正用枪托砸开试图搀扶他的军医。老人左脸爬满烧伤疤痕,右眼蒙着皮制眼罩,正是随镜流征战三十年的“铁臂”韩彻。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里塞着止血布,肩甲下渗出的血迹已凝成黑痂,却执意要走向帅帐:“让我进去!我还能握剑!”

雾霭起身迎上去,韩彻的独眼中映着跳动的营火,像淬了铁的火星:“韩叔,您的肩甲还在渗血——”

“少来这套!”韩彻用断枪戳地,声音像砂纸擦过剑鞘,“三十年前在幽囚狱,将军为了救我,被虚卒的锁链划破脊背,现在轮到我断条胳膊,算什么?雾霭,你要是打算把老子留在后方等死——”

雾霭突然抓住他的断枪,金属凉意透过手套传来。他注意到韩彻的铠甲比记忆中松垮许多,肩甲下的布料空荡荡的,像挂在枯枝上的战旗。“韩叔,您记得将军总说的‘战阵如棋局’吗?”雾霭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现在棋盘被掀了,我们需要您坐镇中军,用经验为前锋标出暗礁。当年您教我用断枪钩住星槎底部时,说过‘真正的战士,要学会在残缺中找平衡’。”

韩彻的独目骤然收缩,喉结滚动两下,突然转身用断枪敲击伤员的铁盆:“都给老子挺起来!将军还在星门那头磨剑呢,你们这帮小子有什么资格躺着叹气?”盆沿迸出的火星溅在他烧伤的脸上,却映得整个人像座烧红的铁炉。雾霭望着他蹒跚的背影,看见他每走三步,断枪就会在沙地上拖出半道浅痕——那是当年替镜流挡下重锤的旧伤,此刻在月光下,像道未愈的伤疤。

帅帐的铜铃突然响起,通讯使捧着染血的文书闯入:“大人!前锋营传回急讯,星门坐标出现异常波动,丰饶民的‘血肉触须’正在吞噬附近星槎!”

帅帐内的牛油灯在穿堂风中明灭,十二盏绘着云骑军徽的铜灯台分列两侧,将将领们的影子投在牛皮地图上,像群被斩去羽翼的鹰。雾霭的指尖划过星门标记,那是个扭曲的漩涡状符号,边缘用朱砂标着“高危禁区”,此刻正被红笔圈成刺眼的血环。

“第七次星门异动。”谋士景朔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琉璃眼镜,镜片上倒映着星图,“根据《罗浮星轨志》记载,当星门吞噬星槎达四十九艘时,空间裂隙将稳定成永久通道——届时丰饶民的舰队能直接驶入仙舟腹地。”

“放他娘的星轨屁!”虎贲营统领陆野拍案而起,铠甲上的兽首护腕撞翻砚台,墨汁在地图上洇出狰狞的黑斑,“将军被拖进星门时,我亲眼看见她斩落三根血肉触须!现在说什么永久通道,就是想动摇军心!”

景朔的镜片闪过冷光:“陆统领,丰饶民的‘血肉触须’每被斩断一次,就会分裂成两根。前天侦查飞艇传回的影像显示,触须数量已达七十二根——”

“够了。”雾霭按住陆野即将出鞘的佩刀,转向景朔,机械指节在陆野肩甲上留下淡淡凹痕,“说重点,星门后的空间结构。”他的人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护颈下的遮瑕膏,那里新长出的颈纹,今早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膏体才勉强遮住。

景朔展开新的羊皮卷,上面画满复杂的咒印阵列:“根据镜流将军之前的战报,星门后是“无回深渊”的支流空间,由丰饶民的“命途锚点”维系。那里的时间流速与仙舟不同,我们耽搁一日,彼处或许已过三旬。”他的指尖停在某个扭曲的符号上,“更棘手的是,将军的“流银若镜”剑诀与星门产生共鸣,丰饶民很可能在利用她的灵识稳固锚点。”

帐外突然传来争吵声,通讯使领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人闯入:“大人!第三巡察队的幸存者回来了!”

伤员的绷带间渗出暗紫色血液,解开右脸的布条时,露出被咒印灼伤的半张脸——正是镜流亲卫队长沈砚。他扑通跪地,带起的气流卷落桌上的炭笔:“雾霭大人……我们在星门边缘遭遇“血肉触须”伏击,砚秋……砚秋为了给我挡咒印,被触须拖进裂隙了……”

雾霭猛地攥紧桌沿,砚秋是沈砚的孪生妹妹,云骑军中有名的“双剑合璧”。沈砚颤抖着从怀中掏出染血的玉牌,那是镜流亲赐的“免死令”,背面还刻着“同袍”二字:“大人,星门后的锚点由三根“命途支柱”支撑,将军被囚禁在中央支柱顶端的“血肉祭坛”。我们看见她……她的剑被锁在祭坛上,灵脉正被祭坛抽取……”

陆野的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突然抽出腰间佩剑,剑尖指向帐外:“还等什么?集结云骑军,杀进星门!就算把无回深渊翻过来——”

“陆野,你知道无回深渊的别称是什么吗?”景朔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命途绞肉机”。三百年前,十名持明族大将进去,只回来一具没有灵识的空壳。”他转向雾霭,琉璃镜片映着跳动的灯烛,“镜流将军曾说过,“若我被擒,切勿贸然营救”——这是她早有的预案。”

帐内空气仿佛凝固。雾霭想起三天前,镜流在舰首擦拭“云渊”剑时的侧脸,月光顺着她的发梢流淌,像凝固的银汞:“雾霭,如果有一天我被丰饶民的锚点困住,记住两件事——第一,别让他们用我的灵识稳固星门;第二,带羽澜去剑碑前,教他“裂空剑诀”的起手式。”当时他以为这是战前惯常的嘱托,此刻却像预言般砸在心头。

沈砚突然抓住雾霭的脚踝,绷带下的瞳孔几乎要迸出血来:“大人,将军在祭坛上冲我们笑!她故意让触须划伤自己,就是为了让血滴在锚点上——她在给我们标记支柱位置!”他扯开浸透血的衣襟,胸口赫然印着三道血痕,正是三根支柱的排列图,“这是将军用剑气刻在我灵识里的!她说……她说“雾霭的谋略,比我的剑更适合破阵”。”

牛油灯芯突然爆响,溅出的火星落在地图上,将“命途支柱”的标记烧出焦洞。雾霭盯着沈砚胸口的血痕,忽然想起镜流教他推演战阵时,总用剑尖在沙地上画三重同心圆:“真正的破阵,不是劈开最硬的盾,而是找到盾与盾之间的缝隙。”

“景朔,调出近三个月星门异动的时间记录。”雾霭的指尖划过沈砚胸口的血痕,机械关节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摩擦声,“陆野,通知虎贲营,准备“裂空弩”和“星轨炸弹”——我们要在星门开启的瞬间,炸断三根支柱的连接轴。”

景朔的手在星图上停顿:“大人,星门开启的间隔是……”

“四十九个时辰。”雾霭望向帐外的星门方向,那里此刻正泛着病态的粉紫色光芒,“丰饶民每吞噬一艘星槎,就会缩短一次开启间隔。现在,他们还差七艘。”他突然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在地图上划出弧线,人类手掌的虎口处,遮瑕膏已被汗水冲掉,露出底下与韩彻相似的烧伤疤痕,“沈砚,你带二十名持明族战士,从星门左下裂隙潜入,用“流银镜光”标记支柱位置。景朔,你负责计算星门开启时的空间应力点,陆野的虎贲营会在应力点埋设炸弹。”

陆野的眼中燃起狂喜:“那中军大营——”

“由韩彻统领,带领伤兵和后勤部队转移至天虹舰。”雾霭的声音突然低沉,人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凹痕,那是二十年前镜流与他对练时留下的,“如果我们没能在星门完全开启前炸断支柱,天虹舰必须立刻升空,带着仙舟核心星核离开。”

帐内一片死寂。景朔的琉璃眼镜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雾霭大人,这意味着……您打算用自己的部队做诱饵?”

雾霭转身望向帅帐中央的镜流画像,画中人身穿素白铠甲,剑柄垂着的穗子是用部下们的断发编成。他想起镜流第一次带他巡视伤兵营时说的话:“身为将领,最可怕的不是战败,而是让部下的血白流。”此刻,他的机械心脏正以比平时快30%的速度跳动,仿生皮肤下的老年斑,在牛油灯下泛着苍白的光。

“不。”他忽然伸手按在沈砚肩头,将染血的玉牌重新塞进他掌心,机械指节在少年锁骨处留下淡淡压痕,“我们是剑,而剑的使命,就是在星门闭合前,劈开所有阻碍。将军在祭坛上刻下的血痕,不是让我们撤退,而是告诉我们——”

他的视线扫过帐内每一张年轻的脸,停在羽澜昏迷的方向,“她的剑穗,永远系在仙舟的剑柄上。”

子夜时分的星门像只充血的瞳孔,边缘翻卷着半透明的血肉膜,每一次收缩都发出类似心跳的闷响。

雾霭站在登陆艇甲板上,望着沈砚带领的先遣队化作二十道流光没入裂隙,持明族战士特有的龙鳞甲在星门光芒中忽明忽暗,像群逆游的鳞鱼。

他摸了摸护颈下的遮瑕膏,确保没有露出新长出的皱纹——镜流总说“战士的伤痕是勋章”,却不知人类的衰老,是连剑气都无法斩断的宿命。

“大人,星门还有三个时辰开启。”通讯使举着星轨罗盘,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景朔大人传来消息,空间应力点计算完毕,就在三根支柱的交汇点下方三十丈。”

雾霭点头,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的凹痕——那是镜流与他对练时留下的剑痕。登陆艇下方,虎贲营的战士正用磁轨吊臂搬运“星轨炸弹”,每个炸弹足有两人高,表面刻满逆时咒印,一旦引爆,能将局部空间的时间流速倒转一刻钟。

他注意到搬运的战士中,有个少年的背影极像羽澜,直到对方转身,才发现是名左脸烧伤的老兵——原来在仙舟的军中,年轻与衰老,都不过是护在剑鞘外的甲胄。

“雾霭大人!”羽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少年不知何时挣脱了绷带,拄着竹剑跌跌撞撞跑来,颈间银铃响得凌乱。

雾霭看见他腿上的斑纹已蔓延至大腿,却仍倔强地扯出笑容:“让我加入先遣队吧!我能吹响“引魂哨”,帮沈队长找到祭坛!”

雾霭按住他发颤的肩膀,触到绷带下滚烫的皮肤。机械眼的热成像显示,少年的灵脉正在以异常速度燃烧,这是“燃魂术”的副作用。“你的毒还没清,引魂哨需要三天三夜不停吹奏——”

“我能行!”羽澜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用金疮药画的剑符,“韩爷爷教我的“燃魂术”,能暂时压制毒血!您看,剑符还在发光!”

他的瞳孔因为燃烧灵识而泛起金芒,像镜流剑穗上的碎星,“将军说过,每个云骑军都是她的剑穗,少了哪一根,剑就挥不漂亮。”

雾霭的喉结滚动,忽然想起镜流在剑碑前对新兵说的话:“记住,你们的性命不是属于我,而是属于仙舟的每一寸云壤。但如果有一天,你们必须用性命为我换半息先机,我会接下这份重诺。”

他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星轨护符”,系在羽澜腕间,护符边缘的齿轮,恰好卡住少年腕骨处的突起:“跟紧沈队长,听见三次短哨就立刻撤退。你的哨声,要像将军的剑——快,且准。”

登陆艇突然剧烈颠簸,星门边缘迸出刺目的光,第一根血肉触须破水而出,表面布满复眼般的凸起,每个凸起都映着登陆艇的倒影。

雾霭拔剑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剑鞘轻响——二十名后备军战士,竟全是伤愈的云骑军,他们的铠甲上缠着绷带,却在胸前别着镜流亲赐的“剑穗徽记”。

“雾霭大人,我们曾在将军的剑下捡回性命。”为首的战士单膝跪地,头盔下露出一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今天,该我们用命为将军开路了。”

触须的尖刺已近在咫尺,雾霭突然笑了,那是镜流在破阵前常有的、带着冷意的笑。

他挥剑斩落最近的复眼,黑血溅在甲板上滋滋作响,机械臂的液压系统发出轻微过载警告。“记住,我们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接我们的剑回家。”他的声音混着金属嗡鸣,“剑若断了,鞘就该碎在沙场。”

星门在轰鸣声中张开,登陆艇像片被吸入漩涡的落叶。雾霭看见沈砚的先遣队正在血肉膜上攀爬,羽澜的引魂哨声穿透星门,化作肉眼可见的金红色波纹,震碎沿途的触须复眼。

景朔的声音从通讯仪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应力点确认!三根支柱的连接轴就在正下方!陆野的炸弹已就位!”

突然,星门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剑刃刺进心脏的声音。雾霭的通讯仪剧烈震动,画面中闪过沈砚惊恐的脸:“雾霭大人!祭坛上的将军……她的剑穗在流血!丰饶民正在抽取她的命途之力!”

透过登陆艇的舷窗,雾霭终于看见那座悬浮在血雾中的祭坛。镜流被倒吊在三根支柱中央,“云渊”剑贯穿她的掌心,剑尖垂落的血珠正滴在祭坛中央的命途锚点上。

她的白发垂落如瀑,却在看见登陆艇的瞬间,勾起了唇角——那是胜利者的笑,是早就算准了每一步的笑。雾霭注意到,她的右臂不自然地垂落,袖管被毒血染成深紫,正是三天前被金属蛇咬伤的位置。

“陆野!引爆!”雾霭的剑尖指向祭坛,人类手掌的虎口处,遮瑕膏已完全脱落,露出底下与韩彻相似的烧伤疤痕,“景朔,逆转时间流速!沈砚,带羽澜去拔将军的剑!”

炸弹引爆的瞬间,星门空间像被撕裂的绸布,三根支柱发出垂死的哀鸣。

雾霭看见镜流的血珠突然逆流,剑穗上的碎星重新亮起,她被斩断的灵脉在时间逆转中缓缓愈合。

但就在登陆艇即将接近祭坛时,最粗壮的血肉触须突然从暗礁后冲出,带着足以碾碎星槎的巨力——

“雾霭大人!应力点崩塌!”景朔的声音带着哭腔,“星门即将闭合!”

镜流的目光穿过破碎的空间,与雾霭在空中相撞。她忽然低头凝视掌心的剑,唇角的笑愈发冷冽,另一只手猛然掐诀——被钉在祭坛上的“云渊”剑突然发出清鸣,剑气顺着血珠逆流而上,在命途锚点上刻下最后一道痕。

那是镜流独有的“裂空剑诀”第十三式,当年她在断龙崖教他时说:“这一剑,要劈开命运的锁。”

登陆艇在剧烈震动中坠落,雾霭看见羽澜抱着染血的剑穗从祭坛方向飞出,沈砚的龙鳞甲已碎成两半,却仍用身体护着少年。

星门的闭合速度超乎想象,血肉膜像巨口般咬合,而镜流的身影,正随着崩塌的祭坛坠入深渊。

“将军!”羽澜的引魂哨声戛然而止,雾霭的通讯仪彻底失灵。他抓住舷窗,看见镜流在坠落中向他比出剑指——那是云骑军“撤退”的手势,也是她每次破阵后,留给部下的最后信号。

她的银发在虚数乱流中飞舞,像极了二十年前在军校塔顶,她指向星槎海时的模样。

星门在轰鸣中闭合,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前,雾霭看见镜流的剑穗落在他掌心,穗子上的碎星,正倔强地亮着。

那是用他断发编成的剑穗,此刻沾着她的血,在登陆艇的应急灯下,像颗不会熄灭的星。雾霭忽然想起,镜流曾说过:“剑穗是剑的眼睛,能看见鞘看不见的光。”

登陆艇在沙地上滑行数丈,最终停在星门边缘。雾霭低头看着掌中的剑穗,穗尾的银线突然亮起,在沙地上投射出镜流的虚影。

她的嘴角还沾着血,却笑得像当年在龙尊工坊看见新剑出鞘:“雾霭,星门的锚点已经松动,剩下的,就交给你的谋略了。”

虚影消失前,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机械臂,像二十年前那样,带着灼热的温度。雾霭忽然发现,自己护颈下的遮瑕膏不知何时被震落,露出的颈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但他没有去掩盖,只是将剑穗紧紧攥在掌心,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镜流的灵脉波动。

远处,天虹舰的引擎声隐约可闻。雾霭知道,韩彻已经带着伤兵转移,羽澜的引魂哨声虽停,却在星门闭合前,为沈砚的小队争取到了宝贵的十息。

他站起身,机械关节发出与韩彻相同的摩擦声,却在看见羽澜苏醒时,迅速调整成挺拔的军姿。

“大人,将军她……”少年的声音带着哽咽。

雾霭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颈间未干的血迹:“将军的剑,从来不会被困住。”

他望向星门,那里此刻已恢复平静,像只闭合的眼睛,“她留在祭坛上的血痕,就是打开星门的钥匙。”

营帐方向突然传来马蹄声,通讯使骑着星槎兽冲来,手中高举的信笺在风中猎猎作响:“大人!天枢号传来急讯——镜流将军的剑穗在星图上形成新的坐标,丰饶民的巢穴位置确认!”

雾霭的机械臂骤然收紧,剑穗上的碎星突然连成一线,指向星门正下方的雾海裂隙。

他忽然想起镜流在鳞渊境说过的话:“最锋利的剑,永远藏在最危险的鞘里。”此刻,那把剑虽暂时坠入深渊,却用自己的血,为仙舟标出了破阵的关键。

“传令下去,”雾霭将剑穗系在腰间,转身望向整装待发的战士们,机械眼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准备第二阶段破阵计划。这次,我们要顺着将军的血痕,劈开无回深渊的咽喉。”

夜风掠过沙丘,卷起的沙砾打在他的机械臂上,发出细碎的响。

雾霭摸了摸护颈下的皮肤,那里还残留着镜流虚影的温度。他知道,自己的机械核心能源只剩37%,人类器官衰竭指数已达62%,但只要剑穗还在发光,只要镜流的剑意还在星门后燃烧,他就会带着这群年轻的剑穗,继续在雾海裂隙中,斩出属于仙舟的黎明。

帐外,羽澜抱着染血的剑穗睡着了,银铃在梦中发出细碎的响。

雾霭望着他年轻的睡颜,忽然明白,镜流为何总说“剑穗比剑更重要”——因为每一根剑穗,都是仙舟未来的光,哪怕此刻被雾霭,终会在黎明前,重新缀满剑柄。

星门深处,镜流的指尖划过祭坛上的血痕,感受着雾霭传来的灵脉波动。她的右臂还在隐隐作痛,却看见掌心的星晶正在凝聚——那是雾霭的谋略与部下的信念共同凝成的火种。

丰饶民的咒印在她周围蠕动,却无法靠近她身侧半步,因为那里,还别着雾霭二十年前送她的、刻着“同袍”二字的护心镜碎片。

“雾霭,”她轻声呢喃,望着星门裂隙中透出的微光,“这次,换我做你的剑鞘。”

祭坛突然发出轰鸣,镜流的银发在虚数乱流中飞舞,像极了当年在断龙崖,雾霭为她挡住酸液时,那道永不崩塌的人墙。她知道,星门之外,雾霭正带着她的剑穗,劈开新的战阵,而她,终将握着那把染血的剑,从无回深渊中,砍出一条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