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御九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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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龙榻血诏

咸康元年,惊蛰。

御书房的铜鹤香炉飘出缕缕沉水香,十六岁的沈砚之盯着龙案上的密旨,指尖攥得发白。密旨边角染着暗红血迹,父皇潦草的字迹穿透黄绢:「北疆二十万边军归摄政王统辖,钦此。」

「陛下,摄政王已在殿外候旨。」贴身宦官德顺的声音带着颤音。沈砚之抬眼望向铜镜,明黄色龙袍穿在他单薄的身上,像披了具空壳。镜中少年眉眼秀丽如女子,却偏偏生着帝王家最忌讳的「重瞳」——民间传言,此眼乃「亡国君之相」。

鎏金殿门轰然打开,玄色蟒纹朝服扫过青石板。谢承渊单膝跪地,腰间玉带钩折射冷光:「臣接旨。」他抬起头,眼角细纹里藏着经年的阴鸷,两指捏过密旨时,沈砚之看见他虎口处的剑茧——那是常年握玄铁重剑留下的痕迹。

「陛下可还记得,」谢承渊忽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先皇咽气前,臣跪在龙榻前听遗诏,他抓着臣的手说……」他忽然逼近,腐乳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阿渊,砚儿性子太软,你要替他守好这万里山河。』」

沈砚之后背抵上龙案,腰间玉佩「当啷」坠地。那是母后留给他的和田玉凤,雕工细腻的凤尾处,藏着能打开国库密道的机关——三日前,他亲眼看见谢承渊的义子谢明修摸过这块玉佩。

「臣告退。」谢承渊甩袖时带起一阵风,吹乱了龙案上的奏疏。沈砚之捡起玉佩,指腹触到凤尾处的凹痕——果然有撬动过的痕迹。

深夜,乾清宫。

沈砚之跪在祖宗牌位前,听着殿外巡夜的梆子声。德顺捧着锦盒进来,里面是先皇遗留的「天子剑」,剑鞘上的龙纹被鲜血浸透,隐约可见「杀」字刻痕。

「陛下,今夜是先皇头七,按例该……」德顺话音未落,窗外忽然掠过黑影。沈砚之抄起天子剑劈向窗口,却见道白光闪过,一枚银针钉入立柱,尾端系着纸条:「子时三刻,御花园老槐。」

槐树影里,黑衣女子摘下面纱。她左眼角有颗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奴叫朱砂,奉太后密令,护陛下周全。」她递出羊皮卷,展开后是幅北疆布防图,「谢承渊私吞二十万边军粮饷,证据藏在他书房暗格里。」

沈砚之指尖发抖。三个月前,母后暴毙于坤宁宫,太医院诊脉说是「心疾突发」,但他记得母后临终前抓着他的手,指甲在他掌心掐出月牙形血痕——和眼前朱砂左腕的月牙形胎记一模一样。

「谢承渊的义子谢明修,」朱砂压低声音,「乃北戎安插在京城的细作,三日前他进过乾清宫……」

更声响起,子时三刻。沈砚之握紧天子剑,剑鞘上的「杀」字硌得掌心生疼。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话音未落,御书房方向腾起冲天火光。沈砚之转头望去,看见谢明修骑着黑马掠过宫墙,手中火把抛向堆满典籍的文渊阁。德顺惊呼:「陛下,是文渊阁!国库密道的图纸在里面——」

「走!」沈砚之拽着朱砂冲向火场,却在转角遇见谢承渊。老摄政王手持玄铁剑,蟒纹朝服被火光照得通红,剑尖滴着血,正是刚才企图暗杀沈砚之的暗卫。

「陛下这是要去哪?」谢承渊挑眉,剑身上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洇开细小的花,「文渊阁走水,陛下该去奉天殿避灾,而不是往火场里钻。」

沈砚之看见他身后的禁卫军,人人腰间挂着谢家军的狼首腰牌。朱砂悄悄将短刀藏进袖中,却听见谢承渊轻笑:「朱砂,你以为换了身衣服,本王就认不出你是太后的暗卫?」

剑刃出鞘声划破夜空。沈砚之握紧天子剑,忽然想起母后教他的话:「砚儿,帝王之术,不在刀剑,而在人心。」他松开剑柄,任由剑掉在地上,扑通跪下:「王叔救我!」

谢承渊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沈砚之抬起头,让火光映红自己的脸,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儿臣怕火……求王叔带儿臣去奉天殿。」

老摄政王盯着他的重瞳,忽然收剑入鞘,伸手将他扶起:「陛下受惊了。」他掌心的老茧擦过沈砚之的手腕,像条毒蛇滑过皮肤,「明日就是陛下亲政大典,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看着谢承渊转身的背影,沈砚之捡起天子剑,指尖抚过剑鞘上的「杀」字。朱砂凑近他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陛下刚才怕吗?」

「怕。」沈砚之望着漫天火光,想起父皇咽气前塞给他的玉佩,里面藏着能调动御林军的虎符,「但更怕,没机会让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