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闹事
十年寒窗苦读，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
天还未亮，青石板路上便已响起纷乱的脚步声。考生们或独自踱步，或三五成群，皆翘首望向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有人面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有人强作镇定，却频频抬头张望。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贡院的匾额上，映出“为国求贤”四个鎏金大字。忽然，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如潮水般向前涌去。几名差役费力地维持秩序，高声喝道：“退后！退后！待张榜后再看！”
不多时，大门缓缓开启，两名书吏捧着一张长长的黄纸走了出来。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卷决定命运的榜单。
书吏将榜文贴在照壁上，还未贴稳，便有人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急切地搜寻自己的名字。
“中了！我中了！”一个瘦弱的书生突然高喊，声音颤抖，眼泪夺眶而出。他踉跄着挤出人群，仰天大笑，又猛地跪倒在地，朝着家乡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
周围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也有人黯然低头，默默退到一旁。
角落里，一个年近四十的老人颤抖着手，从榜首一直看到榜尾，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他呆呆地站着，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旁边的小童见状，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老爷，咱们……回去吗？”
老人缓缓摇头，苦笑道：“十年又十年……终究是一场空啊。”说罢，他弯腰拾起折扇，步履蹒跚地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贡院门前，依旧人声鼎沸。有人欢喜若狂，有人失魂落魄，而更多的，是那些默默离去的背影。金榜题名者，自此平步青云；名落孙山者，或许还将继续寒窗苦读，等待下一个十年。
科举之路，从来如此。
谢霜序去上早朝的路上，刚好看到这幅情形，如同看到她高考等出成绩的自己。
她感概了一会儿，刚想走，突然听见看榜的人群里一阵骚动，原来有人发现，榜上的第七名竟是京城名角——闻笙。
大周朝的法律规定，像戏子这类伶人，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更别说还考到第七名的成绩，所以考生们才会激动。
一时间议论纷纷，群情激愤。
“伶人怎么能参加科举？这不是坏了祖宗规矩吗！”一名书生愤然拍案，袖中的拳头攥得发白。
“第七名啊……若挤下一个名额，说不定就是你我落第了！”身旁同伴声音发颤，引得周围落榜的考生面色愈发的难看，心中的火气更是涔涔的往上冒。
“凭什么，戏子都能上榜，今日非要讨个说法。”人群中有人大声喊了出来，见有人开了头，顿时都向前涌去，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差役见状，连忙拔出刀来恐吓他们，害怕终究抵不过心里的愤恨，不要命的伸手去撕黄榜，不料后面的挤的太凶，一年轻的书生撞在了刀刃上，热血四溅。
谢霜序站在人群外围，看着书生倒在血泊中，脸色瞬间间苍白。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指尖微微发颤。
“杀人了！官府杀人了！”有人尖叫的喊道，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几个胆大的考生冲上前去扶那受伤的书生，可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襟，他的嘴唇翕动几下，终究没能说出话来，只是死死盯着那黄榜，眼里满是不甘的晕了过去。
差役也慌了神，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却仍强作凶狠地吼道：“都、都退后！谁敢闹事，一并拿下！”可他的声音已经没了底气，反倒显得色厉内荏。他给旁边的另一差役使了几下眼色：“快将此事禀告给考官大人。”
谢霜序后退了两步，喉咙发紧。她不是不想管，可她现在也只是个无权无势还随时都会掉脑袋的一个小小修撰，若贸然出头，不但改变不了现状，怕只会引火烧身。
她咬了咬唇，转身欲走，却在这时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
“诸位，闹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人群稍稍安静了下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身降紫色官袍，头戴官帽，神色平静，气势稳如泰山，叫人看着有种安全感。
“首辅大人！”有人认出了他，语气坚定，跪了下去“请首辅大人为草民做主。”
“请首辅大人为草民做主！”顿时众人纷纷跪伏在地，呼声如潮。
陆清月眸色深沉，声音冷清却不容置疑，“本官既然看到了，必当秉公处置，只是救人要紧，再耽搁，他就真的没命了。”
“谢大人，还不赶紧上来帮忙。”陆清月的眼神向谢霜序飘了过去，叫到。
谢霜序怔住，陆清月出来时，她打算要悄悄的溜走，他既然出来，那他肯定会妥善处理此事，可没想到，陆清月竟一眼就发现了他，还直接点了她的名。
她心跳快了几分，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低声道：“……是。”反正是陆清月吩咐的自己，要是真的出事，有陆清月顶着。
陆清月目光淡淡扫过她，又看向那受伤的书生，吩咐道：“把人抬到最近的医馆，请太医院的张院判过来。”
差役们不敢怠慢，连忙照办。谢霜序见状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快步上前，按在那书生的伤口上，帮忙扶着那书生的手臂。她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陆清月的视线仍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待伤者被送走，陆清月这才转向众人，声音沉稳：
“科举取士，乃朝廷选才大典，不容扰乱。但今日之事，本官自会彻查，若有人徇私舞弊，绝不轻饶；若有人借机生事，亦当严惩。”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压低众人不敢出声。谢霜序听后忍不住用余光撇向陆清月，他站在人群中央，神色冷峻，不怒自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今日之事，念在诸位是一时激愤，本官不予追究。但若再有下次，必当严惩不贷。”
众人噤若寒蝉，纷纷低头称是，既然有人替他们许下承诺，那他们肯定不会再闹事了，瞬时贡院门口人都散了去。
陆清月看向黄榜那第七名的名字，脸色阴沉，看了好久。
谢霜序送完那书生，过来时见陆清月一人矗立在皇榜下面，一束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四周满是金光闪烁。
“来了，走吧！早朝要迟到了。”陆清月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谢霜序紧跟了上去，内心中有颗种子，慢慢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