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原始版BBS
电话很快接通。
“喂，劳资处吗？请找一下虞处长。”
“我就是，你哪位啊。”电话听筒传来虞副处长淡漠的声音。
苏天佑听得很真切——
虞副处长是个女士。
李稻谷自报家门，寒暄问候几句。
虞副处长的声音逐渐欢快起来。
李稻谷随即将苏天佑补填招工政审表的事情说一遍。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摸底都结束了，没有填写摸底表的人，视为自动放弃这次招工。”虞副处长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起来。
李稻谷赶紧说了几句奉承话。
虞副处长语气和缓了一些，但固执己见，仍然拒绝苏天佑补填招工政审表。
“让他等第二批招工吧。”虞副处长说，“李社长先忙，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聚。”
不等李稻谷再说什么，虞副处长挂断电话。
“这女人真他妈不知天高地厚。”李稻谷气得直晃悠手中的电话筒，“老子的电话也敢挂，奶奶的，老子的电话也敢挂。”
苏天佑坏坏地煽风点火：“社长，这位虞副处长脾气不小啊。”
李稻谷把听筒扔在座机上，气咻咻说道：“我是正处级，她姓虞的不过是个副处级，开会她都得坐我后面，凭啥挂我电话？”
“姓虞的是不是觉得她比您有实权？”苏天佑唯恐火势不旺。
“她一个副职，有啥实权？”李稻谷翻个白眼，不屑说道：“妈的，姓虞的怎么上位，她自己心里没数吗？”
李稻谷已把苏天佑视为兄弟，说话越来越回归自我，时不时爆出精辟的粗口。
“姓虞的是不是很有来头？”
“有这么一说，谁知道呢。”李稻谷撇着嘴说，“她上面有人，而且是个很硬棒的嘞。”
苏天佑忍不住笑了。
李稻谷刚才说的这句话，在前世是针对女官员的双关语。
李稻谷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一语双关的话。
两人心照不宣，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李稻谷说道：“这女人上面确实有人，不过也不硬棒，就是一个副厂长罢了，级别还没我高，也不知道姓虞的看上了副厂长什么。”
“副厂长？”苏天佑想到别人可以代领代签摸底表，唯有他不可以，“这位副厂长叫刘乐康吧。”
李稻谷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地暧昧。
苏天佑明确问道：“虞副处长和刘乐康有一腿？”
李稻谷笑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倒也没有捉jian在床，似有似无吧。”
苏天佑顿时释然。
劳资处单独把苏天佑摘出来，不准代领代签招工政审表，这种事除了刘乐康背后指使，除了虞副处长点头，还能有谁干得出来？
李稻谷见苏天佑脸色铁青，安慰道：
“你别担心，我回头请公司副总，给姓虞的写个二指宽纸条，量她不敢再拒绝你补填摸底表。”
苏天佑微笑道：“我先找虞副处长谈谈，如果能成，就不必劳您大驾了。”
知道了谁在使坏，就有了发力的对象。
“也行，我给你一张门票，你先找虞副处长说说看。”李稻谷顺水推舟，“有了门票，你才能进到公司大院。”
李稻谷从抽屉拿出一张书签一样的门票，递给苏天佑。
苏天佑接过门票说：“社长，能不能多给几张，我这事可能要进出公司大院好几次。”
李稻谷毫不吝啬，又给他四张。
苏天佑从报社出来，毫不犹豫直奔矿业公司。
他有种想和虞副处长掰掰手腕的冲动，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能量。
公司的门房是个目光炯炯，身高体壮的保安。
他收了门票还不算完，目光把苏天佑上下左右扫描一边，登记了苏天佑找谁之后，才慢腾腾把下巴一扬，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苏天佑直奔劳资处所在的三楼。
劳资处副处长的门开着一条缝。
苏天佑往里面瞅一眼，只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端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
苏天佑并没有敲门进去。
姓虞的连报社社长求情，都能一口回绝，一个待业的返城知青，在她面前哪有半点话语权？
不给这女人一点压力，她不会明白害人是有代价的。
苏天佑冷笑转身，走进三楼的卫生间。
公司机关楼的卫生间的水冲蹲坑还算干净。
苏天佑进了一个便池隔间，反锁了门。
蹲在便池，看着隔间门上写的各种文字。
卫生间隔间的门板，简直就是最原始的BBS论坛。
这个年代的办公人员，办公离不开钢笔，上衣胸兜都插着一支钢笔。
估计这类人平日比较压抑，发表欲没有出口，只能在如厕时一并发泄。
于是隔间门板上，常有人用钢笔留下墨迹：
或来一副春色盎然的工笔画，或诗以咏志，或春秋笔法，抒发心中对各级头头脑脑的不满。
尤其是涉及到头头脑脑的帖子，常有人热情跟帖，煞是热闹。
比如有个楼主写下一句话：
“娜娜每天去主任办公室几次，算是正常？”
下面就有人跟帖：
“去几次不重要，重要的是去了多久才出来。”
“进去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无剧烈响动传出。”
苏天佑忍不住笑了。
这位名叫娜娜的女子和主任之间，估计已经处于忘乎所以的状态了。
苏天佑默默掏出钢笔，在门板空白处，挥笔新开一帖：
“善良的人们不禁要问，冶炼厂副厂长刘乐康频繁进入虞虞副处长办公室，他们真有那么多工作要谈吗？”
苏天佑写完，眯眼看着墨迹未干的仿宋体新留言，心中十分满意。
他迅速起身，打开隔间门，出了卫生间，路过劳资处副处长办公室，丝毫没有停留。
苏天佑知道卫生间原始版BBS上的留言，很快就会发酵。
那时才是对姓虞的施压的最好时机。
苏天佑吹着口哨下楼，心中快乐无比。
姓虞的和刘乐康都是有家室的人，他们勾搭也就勾搭了，哪是私德败坏。
可恶的是这烂货借助公权力，帮助奸夫来给老子挖坑，这就太他妈的让人恶心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样的烂货留在公司机关，除了败坏公司名誉，不会有任何正面作用。
苏天佑走回家，又看见李彩粉和两个邻家主妇站在家门口捣弄闲话。
李彩粉故意扭头瞅一眼苏天佑，两手比划着，眉飞色舞说道：
“今年矿业公司招一次工，以后三年都不会招工了，哈哈哈。”
她一边浪笑，一边斜睨苏天佑，整个人高潮得像是要癫了。
苏天佑从她们身边走过，微笑朝李彩粉点点头，不声不响进了家门。
“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日后拉清单。”苏天佑心中骂道，“都大难临头了，还给自己喝倒彩，真他妈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