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刺杀
王凝之低头沉吟片刻，认同了谢道韫的说法。
“确实有这个可能。”
刘主簿此时人都麻了，本来他接手这起案子的时候，以为只是某起流寇作乱。这下流寇作乱摇身一变，变成境外敌对势力兼反政府武装了，这哪是他一个小小主簿担得起的？
不行，自己得立即写奏折，上报会稽内史王逸少，上报朝廷。
下定决心之后，刘主簿不打算停留，对着王凝之告辞一声。
“王二郎君，我这就去上报朝廷，请求会稽郡兵相助。”
刘主簿要去搬救兵，王凝之自然是乐见其成，面对这种凶险的敌人，自己的力量越多越好。
“好，刘主簿快去快回。”
刘主簿得了应允，脚步一迈，就房外行去。
王凝之并未去管刘主簿，正打算转头与谢道韫、刘礼等人继续探讨一些案件细节时，变故突生。
“咻！”
“啊！”
先是一道刺耳的破空声，然后便是一声惨叫。
凝神看去，只见刚刚迈出门的刘主簿此时一头向后栽倒了下去，一手捂着心口，指缝间插着一只羽箭，血流不止。
一道人影在屋檐上一闪，便消失在了门外。
“爹！”
刘礼大叫一声，急忙扑了过去。
但是有人比他更快，牛七瞬间化作一道黑影，窜出房间，看都不看中箭的刘主簿，直接越过其身，认准方向，翻身纵跃上院墙，朝着那射出羽箭的刺客追去。
原地只留下一道沙哑的声音还在回荡。
“郎君，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捉贼！”
王凝之只觉得眼前一花，牛七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靠，拆腻斯空腹！
这就是牛七叔口中的高手吗？原来这个时代真有这种飞檐走壁的功夫啊。
不过王凝之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爆喝一声。
“快救人！”
此时刘礼已经奔到了刘主簿身前，看着自己父亲胸口上插的那支羽箭，心急如焚，就要一把拽下。
王凝之赶忙出声阻止。
“不可！不能拔下羽箭。”
刘礼的手即时止住，不解地看向王凝之。
王凝之快步上前，解释道：
“中箭时最忌讳直接拔箭，箭头多有倒刺，强行拔除会撕裂肌肉、血管，导致剧烈疼痛和大出血，到时候神仙难救。”
刘礼这才明白自己差点犯了大忌，心中升起莫大恐慌，若是自己刚刚将箭拔出，岂不是弑父了？
“刘主簿，接下来无论多疼，你千万不能动。”
王凝之交代一声，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一点点割开刘主簿胸口衣物，露出其下箭伤。
久病成医，王凝之上辈子体弱多病，常常来往医院，有幸见识过不少医生紧急处理外伤的场面，也了解了不少相关知识。
上辈子没怎么用上，没想到这辈子竟然是用上了。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箭伤，王凝之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对方用的是威力较小的袖箭或者小弩，箭头虽然没入肉中，但是并未伤及心肺，还有的救。”
刘礼听见这句话，直接给王凝之跪下了。
“还请王郎君救救我父，刘礼愿为郎君当牛做马。”
王凝之也不含糊，直接扯下自己一大块袖袍，卷成团塞进刘主簿口中，对着其余众人道：
“你们帮助按住刘主簿，现在需要立即取箭止血，不然刘主簿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众人得了吩咐，纷纷上前按住了刘主簿手脚，就连身为女子的谢道韫也挽起袖子，按住了刘主簿的一只腿。
“刘主簿，忍着点。”
王凝之全神贯注，操起小刀，一点一点割下箭头旁的血肉。
宋代《急救仙方》记载，若遇到箭伤，需要先以刀扩创，钩住箭杆旋转，使倒刺脱离肌肉，然后才能拔箭。
王凝之毕竟是大书法家，控笔多年，手腕极稳，控制小刀也不在话下。
不出片刻，箭头便完全露了出来，王凝之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上箭杆，就准备拔箭。
突然一道刺耳的尖啸声在庭院间再度响起。
一只羽箭从一处阴暗角落急射而来，直奔王凝之眉心。
此时的王凝之注意力都在刘主簿胸口箭伤之上，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那支箭矢在瞳孔中越放越大之时，王凝之只来得及在心中喊出两字。
寄了。
“铮！”
羽箭入肉之声并未随之响起，羽箭的箭头停留在了王凝之眉心三寸远处，发出金属急速颤动的铮铮之音。
此时一只大手正牢牢握着箭杆，手的主人，竟然是相貌憨厚的阿山。
“我靠，阿山，原来你也是个高手。”
王凝之嘴中叫着，手却不停，一把拔下刘主簿胸口羽箭，一道血花随之飚飞而出。
阿山另一只手挠挠后脑，憨厚一笑。
“郎君，‘我靠’是什么意思啊？”
“艹！这是重点吗？还有，你踏马手别松啊，刘主簿要蹦起来了。”
王凝之骂了这呆子一句，又一把扯下另一只袖子，团成一团，一把塞到了刘主簿胸口，算是勉强止住了血。
“哦。”
阿山答应一声，丢掉羽箭，两只手轻松按住了正疼的死去活来的刘主簿，活像按住了一只即将被宰的猪。
外面此时也响起了吵嚷之声，谢玄与谢道韫的仆役，山阴谢氏之人，山阴县衙役，都一股脑涌了进来。
至于角落里隐匿的那位刺客，当他看见阿山竟然一只手就拦下了羽箭之时，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傻子才跟这种人形怪物打。
“保护谢小郎君，谢小娘子，王郎君！”
山阴谢氏的代族长谢迟见这里狼藉一片，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立马高声叫嚷了起来，带着山阴谢氏之人将王凝之几人围在中间，团团保护了起来。
“你们踏马给我死开点！刘主簿需要通风，需要新鲜空气。”
王凝之刚刚遭逢生死大劫，心情大起大落之际，此时已经全然忘记了风度，一口一个鸟语花香。
一旁的谢道韫和谢玄都是眼神怪异的看着这一幕，潇洒俊逸的叔平兄长，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是是是。”
谢迟被骂，不敢顶嘴，连连点头称是，又指挥着山阴谢氏之人四散而开，在宅院中四处巡逻。
等到山阴县医师前来，拿出药膏替刘主簿正式处理了一遍伤口，王凝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了下来。
“呼，累死老子了。”
救人可真是个劳心劳力的活，怪不得上辈子见了那么多医生都是秃头。
此时的王凝之可以说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两只袖子被扯下，露出两节小臂，俊逸的脸上满是汗渍，还夹着点点血迹，全然没有了刚下马车时的潇洒气度。
谢道韫递上了一只手帕。
“叔平兄长，擦擦脸吧。”
王凝之笑着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
“哈哈哈，手上血有点多，就不糟蹋道韫的手帕了。”
谢道韫见王凝之那猩红的双手，又见其脸上那和煦的微笑，心中某个地方突然一阵悸动。
她蹲在了王凝之面前，轻柔地为其擦拭起脸来。
“既然叔平兄长不方便，道韫来就是。”
王凝之感受着脸上那温柔地抚动，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还略显稚嫩的俏脸，老脸一红。
完了，这小姑娘，有点会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