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永生之纹上”

祁墨的拳头在离沙袋还有三厘米时停住了。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在健身房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微光。他缓缓收回手臂，注视着指关节——那里隐约泛着一丝不自然的琥珀色，转瞬即逝。

“见鬼。“他低声咒骂，用毛巾狠狠擦去汗水。

镜子里的男人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利落的短发，轮廓分明的脸庞，除了左眼在特定光线下会闪过一丝异常色泽外，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三个月前那场噩梦留下的痕迹。

但祁墨知道变化正在发生。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沈昭“的名字。祁墨深吸一口气才接听：“喂？“

“你又在健身房？“沈昭的声音带着熟悉的锐利，“十分钟后案情分析会，别迟到。“

“马上到。“

挂断电话，祁墨套上衬衫，刻意拉高领口遮住脖子。尽管医生宣称那些纹路已经完全消退，但他知道在某些时刻——比如极度愤怒或恐惧时——荆棘酒杯的图案仍会若隐若现。

市局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祁墨悄悄溜到沈昭旁边的座位，注意到她面前摊开的档案正是赵世宁案的结案报告。

“睡过头了？“沈昭头也不抬地问，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晨练。“祁墨简短回答，目光扫过她笔记上的内容——不是正在讨论的新案件，而是一串数字和问号。

沈昭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合上笔记本。这个小动作让祁墨心头一紧。三个月来，他们之间多了许多这样微妙的小心翼翼。

“...所以这起银行劫案与边境走私团伙有关。“陈队长敲了敲白板，“祁墨，你和沈昭负责跟进。“

祁墨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有嫌疑人画像吗？“

“监控拍到一个女性，戴墨镜，但技术部分析出了大致特征。“陈队长投影出一张合成照片。

祁墨的呼吸一滞。照片上的女性虽然只有半张脸，但那轮廓莫名让他联想到实验室里那些标本——不，这不可能。

“怎么了？“沈昭小声问。

“没什么。“祁墨摇头，“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会议结束后，沈昭拦住了他：“说实话，你最近怎么回事？三次案情会走神，上周的抓捕行动你差点错过最佳时机。“

祁墨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只是...还没完全恢复。“

沈昭的眼神软化了些：“医生不是说各项指标都正常了吗？“

“身体上，是的。“祁墨斟酌着词句，“但有些东西...“

他的话被一阵骚动打断。接待处的小王匆匆跑来：“沈队，有人指名要见负责赵世宁案的警官，说是重要线索！“

接待区站着一位优雅的女士，约莫四十岁，一身得体的灰色套装。她转身的瞬间，祁墨注意到她的左腕内侧有一个暗色纹身——荆棘缠绕的线条，与赵世宁的符号惊人相似，但更加精致。

“您好，我是杜雨桐，大学历史系教授。“她伸出手，腕间的纹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我在研究近代神秘主义组织时，发现了一些可能与你们破获的'标本师'案有关的资料。“

沈昭的表情立刻警觉起来：“什么资料？“

杜雨桐从公文包取出一个老旧的笔记本：“这个。它属于二十年前医学院另一位教授，记录了一个叫'永恒之杯'的秘密社团。“

祁墨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符号——荆棘缠绕的酒杯，下方写着拉丁文“Per aspera ad immortalitatem“（通过荆棘抵达永生）。

“这位教授现在在哪？“沈昭问道。

“失踪了，就在'标本师'案结案后不久。“杜雨桐的声音轻柔却清晰，“有趣的是，他最后的研究课题是...人类基因中的休眠片段与长寿关联性。“

沈昭与祁墨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绝非巧合。

“杜教授，能请您详细谈谈这个社团吗？“沈昭示意去会议室。

杜雨桐微笑点头，转身时，祁墨确信看到她后颈处有一道细微的疤痕——与实验室里那些标本颈后的接口位置完全一致。

“我去泡茶。“祁墨突然说，“沈昭，你先带杜教授去会议室。“

一离开视线，祁墨立刻掏出手机，快速搜索“杜雨桐大学教授“。结果令人不安——三所大学的档案中都查无此人。

他悄悄拍下杜雨桐的背影照，发给技术科：“急！查这个人所有资料。“

茶水间镜子映出他紧绷的脸。祁墨突然注意到，自己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不自然的竖瞳状态，就像...赵世宁那只变异的眼睛。

“该死。“他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瞳孔已恢复正常。

端着茶回到会议室，他听到杜雨桐正在说：“...社团相信人类基因中隐藏着永生密码，需要通过特定方式激活。而'标本师'可能是他们的现代追随者。“

“您对这些了解得很详细啊。“祁墨放下茶杯，故意让手指“不小心“碰触杜雨桐的手腕。

那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异常的电流感，同时清晰看到了那个纹身——不是墨水，而是某种皮下植入物的痕迹。

杜雨桐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学术研究而已。我对神秘主义组织特别感兴趣，因为...“她轻轻卷起左袖，露出整段小臂——上面布满类似烧伤的疤痕，“我曾经是另一个类似组织的受害者。“

沈昭的表情变了：“什么组织？“

“名字已经不重要了，它早已解散。“杜雨桐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描淡写，“重要的是，'永恒之杯'可能还在活动，而你们的'标本师'案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谈话持续了一小时。杜雨桐离开后，沈昭立刻转向祁墨：“她在撒谎。“

“你也注意到了？那个纹身太新了，疤痕也是。“祁墨调出手机上的搜索结果，“而且查无此人。“

沈昭皱眉看着他的手机：“你什么时候查的？“

“直觉。“祁墨含糊其辞，“要跟踪她吗？“

“我已经让小王记下了她的车牌。“沈昭翻开之前藏起的笔记本，“另外，技术科恢复了赵世宁实验室电脑里的一组被删除坐标，指向边境山区的一座废弃教堂。“

祁墨的心跳突然加速，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必须去那里。这个念头来得如此强烈而突兀，就像不是他自己的思想。

“我们应该去看看。“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远比自己想象的急切。

沈昭敏锐地看了他一眼：“你最近真的很奇怪。自从...“

“自从实验室事件后。“祁墨接过话，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创伤后遗症吧。“

沈昭没有追问，但她的眼神说明她并不相信这个解释：“明天我打算去那个坐标看看。你...要一起吗？“

“当然。“祁墨点头，同时感觉到脖子上的皮肤开始微微发热——纹路要浮现了。他必须离开。“我先去整理一下杜雨桐的资料。“

洗手间隔间里，祁墨锁上门，拉下衣领。镜子中，荆棘酒杯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皮肤下的血管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最令他恐惧的是，这次纹路中央多了一个小小的符号——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十字星标记。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技术科发来消息：“照片上的人匹配到一个叫杜薇的前特种部队医官，五年前在一次行动中失踪，官方记录为KIA（战死）。还有更奇怪的事，指纹与20年前一起自杀案的死者匹配，死者名叫林月，是医学院学生...“

祁墨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屏幕“咔嚓“一声裂开。当他惊觉时，金属外壳已经被捏得变形——这绝非正常人的力量能做到的。

镜中的自己突然变得陌生。祁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随着呼吸逐渐平稳，纹路也慢慢淡去。

但那个十字星标记，依然隐约可见。

晚上九点，祁墨独自驱车来到郊外的一片废弃工厂区。杜雨桐——或者说杜薇——的车最后出现在这里的监控中。

夜视镜下，远处一间仓库亮着微弱的灯光。祁墨悄无声息地接近，从通风口窥视内部景象。

杜雨桐站在仓库中央，周围是七个身着黑袍的人。他们围成一个圆圈，中央摆放着一个金属容器——与赵世宁实验室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大。

“...第八个样本已经激活。“杜雨桐的声音不再优雅，而是一种冰冷的权威，“虽然赵世宁失败了，但他证明了方向是正确的。祁墨体内的变异正在按照预期发展。“

祁墨的血液瞬间冻结。他们在谈论他！

一个黑袍人开口，声音沙哑：“十字星标记出现了吗？“

“快了。“杜雨桐卷起袖子，露出完整的荆棘纹身——中央赫然是一个十字星，“当标记完全显现，他就会成为真正的'容器'。“

“那沈昭呢？“另一个黑袍人问，“她知道的太多了。“

杜雨桐微笑：“她会是完美的诱饵。根据预测，明天她就会去教堂。那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特别招待。“

祁墨必须立刻警告沈昭。就在他准备后退时，一块松动的金属板被碰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仓库内瞬间安静下来。

“去看看。“杜雨桐命令道。

祁墨知道必须立刻离开，但一种奇怪的冲动却让他站在原地——他想面对他们，想质问他们对他做了什么。这种矛盾让他迟疑了几秒，就是这几秒，两个黑袍人已经出现在通风口下方。

“上面！“其中一个喊道。

祁墨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他翻过围墙，跳进车里，引擎轰鸣着冲入夜色。

后视镜中，他看到杜雨桐站在仓库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尽管听不见，祁墨却莫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们很快会再见，第八样本。“

与此同时，沈昭正站在自家公寓的白板前，上面贴满了赵世宁案的照片和资料。她的目光停留在实验室电脑恢复数据的最后一行——一组看似乱码的字符，被技术科标记为“未知指令“。

某种直觉驱使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林悦的号码：“我需要你再检查一次你母亲的日记，有没有提到过'十字星'或'容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有...最后一页边缘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