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永生之纹下”

祁墨如金色陨石般坠入教堂大厅。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舒展开来，琥珀色能量形成一道光晕。时间仿佛变慢了——他能看清每一粒尘埃的轨迹，听到沈昭加速的心跳，甚至闻到空气中金属容器散发出的古老气息。

落地时没有声响，没有震动，只有一圈能量波纹从他脚底扩散，将包围沈昭的机械臂全部震碎。

“祁墨？“沈昭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她的瞳孔中映出他现在的模样——全身覆盖着发光的荆棘纹路，双眼完全变成琥珀色竖瞳，指尖延伸出半透明的能量爪。

他没有回答。体内的能量太过充盈，语言功能暂时被更原始的感知取代。

他闻到沈昭血液中的恐惧与担忧，看到她的生命能量如蓝色火焰般跳动。更远处，杜雨桐和黑袍人正从上层房间冲下来，他们的能量场呈现病态的暗红色。

“你...怎么了？“沈昭的手按在配枪上，但没有拔出。

祁墨试图开口，发出的却是介于咆哮与语言之间的声音。他的注意力被大厅中央正在完全升起的金属容器吸引——那东西表面刻满了与赵世宁实验室容器相同的符号，只是规模大了数百倍。

某种本能驱使着他向容器走去。每一步，地板都亮起相应的纹路，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不！祁墨，别过去！“沈昭抓住他的手臂，却在接触的瞬间被能量弹开，撞在墙上。

这轻微的伤害像一把刀刺入祁墨的意识。他转身，看到沈昭痛苦的表情，体内汹涌的能量突然出现一丝波动。某个仍然属于人类的部分在尖叫着警告他。

“沈...昭...“他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

杜雨桐的声音从二层环形走廊传来：“太晚了，第八样本。仪式已经开始，你将完成两千年来无人能完成的使命。“

七个黑袍人站在不同方位，同时举起手中的金属小瓶。他们倾倒瓶口，暗红色液体流下，沿着地板上的沟槽向中央容器汇集。

永生之酒。

随着液体流入，巨大容器的表面符号逐一亮起，散发出血红色的光。穹顶的彩绘玻璃突然变得透明，显示出外面的天空——明明是正午，却能看到星辰，而且排列成与祁墨脖子上十字星标记完全相同的图案。

“当十字星亮起，容器将开启。“杜雨桐吟诵着，走下楼梯，“今天，星辰排列重现两千年前的景象，'酿酒师'将再次赐予我们永生之酒！“

祁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转向容器。能量在他体内奔涌，与容器产生共鸣。他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金属装置——它有脉搏，有心跳，是活着的科技。

沈昭挣扎着站起来，举枪瞄准杜雨桐：“停下这一切！“

杜雨桐微笑：“开枪啊。但子弹对我没用，就像对现在的祁墨没用一样。“她转向祁墨，“去吧，触碰容器。完成你的转化。“

祁墨的脚自动向前移动。尽管残留的意识仍在抵抗，身体却已经服从更深层的指令。容器表面随着他的接近开始液化，形成一个旋涡状的入口。

“祁墨！“沈昭的喊声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绝望，“你不是什么样本！你是祁墨，我的搭档，记得吗？七年前那个雨夜，你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从爆炸现场背出来！“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祁墨的脚步停住了。是的，那个雨夜...沈昭的鲜血浸透了他的制服，他背着她在雨中狂奔三个街区，从未想过放弃...

杜雨桐的脸色变了：“别听她的！你是被选中的容器，超越人类的存在！“

沈昭继续喊着：“去年冬天，你在审讯室连续工作36小时，就为了找出那个绑架案的线索！因为你知道每耽误一分钟，孩子就多一分危险！“

更多的记忆涌现。那个被救出的小女孩抱着他的脖子哭泣，沈昭站在门口，眼里是他熟悉的骄傲...

祁墨身上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人类意识与变异能量激烈对抗。他艰难地转身，向沈昭伸出手：“帮...我...“

杜雨桐厉声喝道：“阻止她！“

黑袍人同时行动，其中三人扑向沈昭，另外四人围住祁墨。沈昭开枪击中一个黑袍人的肩膀，惊讶地发现对方只是踉跄了一下就继续前进——他们的血是暗红色的，与永生之酒同色。

“没用的，沈警官。“杜雨桐冷笑着，“他们已经接受过初步转化，不再是脆弱的人类了。“

沈昭被逼到墙角，而祁墨则被黑袍人推向容器。旋涡状的入口已经扩大，隐约可见里面涌动的暗红色液体。

就在祁墨即将被推入的瞬间，整个教堂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露出更多金属结构——这不是普通建筑，而是一个巨大而古老的机器。

震动使沈昭跌倒，撞开了墙上一块松动的石板。后面露出一个小型金属盒，上面刻着与于曼日记中相同的符号。她本能地抓起它，盒子自动打开，里面是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小瓶和一张纸条：

「当容器开启时使用——于」

沈昭没有时间思考。她看到祁墨已经被推到旋涡边缘，他的身体开始与暗红色液体同化。再过几秒，那个她认识多年的祁墨将永远消失。

装填。瞄准。射击。

蓝色小瓶精准地飞向祁墨，在接触到他胸口光芒的瞬间破裂，液体如雨般洒落。

效果立竿见影。祁墨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全身纹路剧烈闪烁。黑袍人们被爆发的能量波掀飞，撞在墙上。暗红色液体与蓝液接触的地方发出嘶嘶声，升起刺鼻的白烟。

“不！“杜雨桐尖叫，“你怎么会有中和剂？！“

沈昭没有回答，她冲向祁墨，避开仍在扩散的能量场。祁墨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地挣扎着。他的身体时而恢复正常，时而又被琥珀色能量覆盖。

“听着，祁墨，“沈昭抓住他的肩膀，无视皮肤被能量灼烧的疼痛，“无论你变成什么，你永远是你。记得我们破的第一个案子吗？那个便利店抢劫案？“

祁墨的瞳孔时而扩大时而收缩，但目光短暂地聚焦在她脸上。

“你坚持认为监控录像被动了手脚，“沈昭继续道，声音坚定，“所有人都说你疯了，但我相信你。我们一起证明了那点。“

这是他们搭档的开始，信任的基石。

祁墨的呼吸稍稍平稳，眼中的琥珀色褪去一些：“沈...昭...“

杜雨桐突然从阴影中扑来，手中是一把刻满符文的匕首：“仪式必须完成！“

沈昭转身举枪，但太迟了。匕首闪着寒光直刺而来——

一道金色身影闪过。祁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沈昭面前，徒手抓住匕首。金属在他掌心融化，滴落在地。

“够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不再是非人类的嘶吼，“游戏结束。“

杜雨桐后退几步，脸上第一次出现恐惧：“不可能...中和剂应该让你虚弱...“

“它确实起了作用。“祁墨身上的纹路依然明亮，但更加有序，“只不过不是让我变回人类，而是让我找回平衡。“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琥珀色能量形成一个旋转的小型星云，与穹顶显示的星辰图案一模一样：“现在，让我们结束这一切。“

能量波以祁墨为中心爆发，但这次是有方向的。它如活物般绕过沈昭，直击杜雨桐和黑袍人。他们被抛向空中，又重重落下，身上的暗红色能量被剥离，吸入中央容器。

容器开始剧烈震动，表面的符号一个接一个熄灭。穹顶的星辰图案也开始扭曲、消散。

“不！你在做什么？“杜雨桐挣扎着爬向容器，“两千年的等待！你不能—“

“我能。“祁墨走向她，“因为这是我的选择。人类的自由意志。“

他最后看了一眼沈昭，得到她坚定的点头后，将双手按在容器表面。全身的能量如洪水般倾泻而出，与容器内的暗红色液体激烈反应。

爆炸无声而耀眼。白光充斥整个空间，沈昭下意识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中央容器已经变成一堆无生气的废金属，穹顶恢复成普通彩绘玻璃，阳光透过它在地面投下彩色光斑。

杜雨桐和黑袍人躺在地上，他们的皮肤迅速老化、干枯，最终化为尘埃。只有衣物和饰品证明他们曾经存在。

祁墨倒在容器残骸旁，身上的纹路完全消失，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类——除了当他睁开眼睛时，那一闪而过的琥珀色光芒。

沈昭跪在他身边，检查他的脉搏：“你还活着。“

“勉强算是。“祁墨的声音虚弱但清晰，“那个东西...它想把我变成传递某种信息的媒介。来自群星的信息。“

沈昭扶他坐起来：“什么信息？“

“不清楚，我只捕捉到片段。“祁墨揉着太阳穴，“关于收割，关于文明的发酵...就像酿酒一样。“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教堂废墟中只有风吹过破碎玻璃的声音。

“林小曼的中和剂救了我们。“沈昭最终说，“她一定早就预料到这一天。“

祁墨看向她烧伤的双手：“你受伤了。“

“小伤。“沈昭耸肩，然后认真地看着他，“你呢？真的...好了吗？“

祁墨没有立即回答。他抬起手，在阳光下，指尖仍能看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琥珀色微光：“不完全。但我在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

他尝试站起来，沈昭立刻扶住他。两人踉跄着向出口走去。

“你知道，“沈昭突然说，“如果你再敢瞒着我任何事—“

“知道知道，“祁墨虚弱地笑了，“你会亲手把我铐起来。“

“不，“沈昭的声音异常严肃，“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我保守了七年的秘密。“

祁墨挑眉：“什么秘密？“

沈昭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搀扶着他走向门外明媚的阳光。

在他们身后，教堂废墟的阴影中，一块刻有荆棘与酒杯符号的金属碎片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