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覆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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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洞房花烛

话音未落,井底突然传来一声空洞的回响,那声音低沉而有节奏,仿佛是从遥远的地下传来的鼓声。沈知意的嘴角不禁微微一挑,这声音似乎与她有着某种神秘的共鸣。那声音一波又一波地传来,像是谁在敲打陈年的冰面,沉重而有力,每一下都敲击在人心上,令人不寒而栗。

萧景明瞳孔骤缩,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声音的节拍竟然与萧家军阵前擂鼓的调子一模一样!那是他熟悉的战鼓声,是萧家军队出征时特有的节奏,每一敲都代表着坚定与威严。然而,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这战鼓般的声响却从井底传来,带着一种诡异而阴森的气息,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信号。

瞬间,萧景明的目光落在了沈知意身上,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她那种冷静而挑衅的姿态,以及这神秘的声音,似乎都暗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缓缓地向前迈出一步,沉声问道:“你在井里藏了什么?”

沈知意却只是淡淡一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殿下,这井里藏着的,或许是过去的冤魂,或许是未来的希望。但无论是什么,它都与你有关。就像这嫁衣上的名字,每一个都曾被鲜血染红,每一个都曾被命运践踏。陛下赐的荣宠,不过是用这些无辜的生命编织的华丽外衣,而真正的力量,却在那些被遗忘的地方。”

她的声音渐弱,而井底的回声却越发清晰。萧景明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剑柄上,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洞房夜·亥时

喜烛爆出第七朵灯花时,萧景明正在擦拭佩剑上的旧血。烛泪顺着鎏金烛台蜿蜒而下,在青玉剑柄上凝成琥珀色的痂。剑身映出东厢房的冷榻——沈知意和衣而卧,嫁衣叠得方正摆在脚踏,金线发丝在烛光下微微发亮,宛如一幅等人入殓的空棺。那些发丝编织的鸾鸟在光影中颤动,恍若随时要破空飞去。

叮——

剑穗璎珞突然断裂,珍珠滚过青砖地面的声响惊得暗处青鸢按住腰间铜钱。年轻的暗卫首领盯着那颗滚到门边的珠子,喉结动了动。五年前那个雪夜,他背着高烧昏迷的三皇子闯进医馆,玄铁甲胄上的冰碴簌簌落在药柜前。烛光摇曳间,他看见殿下在呓语中攥紧半截褪色红绳,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来,将少女匆忙包扎的绢帕染成红梅。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沈知意忽地睁眼。枕下玉笏硌得后脑生疼,那是今晨狱卒塞来的父亲遗物。借着漏进屋檐的月光,她看见笏板裂纹里渗出黑褐色的“萧”字,笔锋遒劲处还沾着碎牙——父亲定是咬破手指写的,血渍顺着象牙纹路渗进玉石肌理,在裂纹中凝成蜿蜒的暗河。有只夜巡的寒鸦掠过窗棂,翅膀扫落积雪,月光突然大盛,照见笏板背面极浅的刻痕:丙寅年三月初七,正是萧家军出征那日。

檐角残雪簌簌落下时,萧景明将断剑插入庭院。剑柄朝东偏了三寸,正对着萧家军覆灭的葬骨崖。月光爬上剑身铭文“长宁”二字,那是母亲封号,刻在及冠礼所赐的剑上,长宁长宁,长久安宁,母亲的长久安宁终究是被毁了。此刻剑刃残留的北狄贵族血迹正在结冰,折射出妖异的紫光——上月奇袭漠北王庭时,那个戴着黄金面罩的大祭司,血竟是诡异的靛青色。

西厢房内,沈知意攥着玉笏翻身。更漏声与远处丧钟同时响起,惊得她腕间红绳突然绷断。宫墙外飘来百姓烧纸钱的烟味,混着梅树将枯未枯的香气,在她鼻尖结成细小的冰晶。有缕焦煳味混在其中,像是谁在焚烧染血的战旗。她忽然想起及笄那年,父亲指着《山河志》里的葬骨崖说:“此地寸草不生,却生赤玉,传闻是忠魂凝血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