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驾照到手
林韬站在星火驾校报名处，铝合金窗框上的铁锈蹭脏了他的校服袖子。阳光从老式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
“小伙子，你这身份证是假的吧？“报名处的大姐把证件举到阳光下，塑封边缘的防伪标识在光线下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她身后墙上挂着泛黄的驾校资质证书，落款日期是1998年，边角已经卷起。
林韬摸了摸鼻子，这个动作让他的校服领口蹭到了下巴。虽然身份证是特殊渠道办出来的，但也不至于是假的，也就是出生日期提前了几个月而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韬打算疏通一下。
“您看这样行不行？“林韬从校裤口袋里摸出五张百元大钞，第五套人民币的触感还带着油墨的涩意，这是他今天刚拿到的设计费分成。“我保证不用上课，直接考试。“
打印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大姐的圆珠笔在登记表上顿了顿。门口传来教练车特有的急刹声，橡胶轮胎在水泥地上擦出两道黑痕。林韬的耳廓微微抽动，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辆老款捷达，刹车片至少磨损了三分之一。
“胡闹！“炸雷般的吼声震得窗框嗡嗡作响。穿着深蓝色教练服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左腿有些微跛，却在水泥地上踩出军人的节奏。他胸牌上的“高保安“三个字被晒得褪了色，“成年了没就想拿驾照？你当这是菜市场砍价？“
林韬转身时注意到李教练右手虎口有块硬币大小的疤痕，那是长期握档把留下的老茧开裂后又愈合的痕迹。他想起2025年的自动驾驶驾校里，AI教练永远温和的电子音，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高教练，咱们借一步说话？“林韬从书包夹层摸出包软中华，烟盒上的警示语还是旧版的“吸烟有害健康“，这是他特意从驾校门口小卖部买的。
高保安盯着烟盒看了三秒，突然抓住林韬的手腕。常年握方向盘的手像老虎钳般收紧：“跟我来。“
教练车的汽油味扑面而来时，林韬恍惚间回到了第一次参加卡丁车比赛的那个雨天。副驾驶座椅的海绵从裂缝里探出头，安全带锁扣上缠着电工胶布。高保安把钥匙扔在仪表台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车顶的麻雀。
“看见后面仓库没？“高保安指着窗外五十米外的铁皮房，“开过去绕桩，撞倒一个杆子就给我滚回去从头开始上课。“
林韬的手指刚碰到方向盘，皮革被晒化的黏腻感就从指尖传来。这辆2002年出厂的捷达王里程表显示已经跑了十二万公里，离合器踏板回弹力度不足，但他记得这款车的EA113发动机在三千转时会爆发出惊人的扭矩。
点火瞬间，发动机的轰鸣让后视镜微微震颤。林韬的左脚在离合器上轻轻一颤，这个动作让高保安眯起了眼睛。当转速表指针划过2500转时，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啸叫，扬起的尘土扑在报名处的玻璃窗上。
铁皮房前的雪糕筒排列成S型，间距刚好是车长的1.5倍。林韬在入弯前轻点刹车，方向盘向右打满时瞟了眼后视镜——高保安扶着车门的手背青筋暴起，那是老司机看到完美走线时的本能反应。
最后一个弯道处突然刮起阵邪风，某个雪糕筒被吹得晃了晃。林韬的右脚在油门和刹车之间闪电般切换了三下，车身以毫厘之差掠过摇晃的路障，轮胎在水泥地上画出两道相交的弧线，像极了莫比乌斯环的剖面。
当捷达王稳稳停在出发点时，中控台上的电子钟刚刚跳过14:30。高保安的手还按在车门把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远处传来其他教练车的鸣笛声，像是给这场无声的较量画下休止符。
“你爸是开长途的？“高保安掏钥匙时，金属环扣碰在门框上当啷作响。他注意到少年换挡时手腕有个独特的翻腕动作，那是开过老式货车的人才会养成的习惯。
林韬低头系安全带，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挂着的和田玉平安扣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我开过更复杂的路。“
话音未落，仓库方向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生锈的卷帘门轰然倒下，一辆失控的东风卡车正朝着报名处冲来。驾驶室里空无一人，可能是手刹没拉紧导致溜车，车轮碾过散落的雪糕筒就像压碎一排鸡蛋。
高保安的吼声和刹车声同时响起。林韬的瞳孔骤然收缩，前世某次赛道事故的数据突然在脑海中闪现——载重15吨，初速度30km/h，制动距离至少需要......
副驾驶车门被猛地推开，高保安瘸着腿刚要跳车，却看见少年已经挂上倒挡。捷达王在水泥地上划出270度弧线，车尾横扫时掀起的尘土迷了卡车的挡风玻璃。当两车相距不到五米时，林韬突然猛打方向，左前轮精准地压上路肩的排水沟。
金属碰撞的巨响震落了梧桐树上的蝉蜕。捷达王右侧后视镜擦着卡车货箱掠过，火星溅在柏油路上像除夕夜的烟花。高保安抓住车顶扶手的手微微发抖，他分明看到在即将相撞的瞬间，少年把油门踩到了底。
当卡车撞进报名处外墙时，捷达王已经停在二十米外的树荫下。空调出风口飘出淡淡的焦糊味，转速表指针还在微微颤动。林韬松开汗湿的方向盘，发现自己的校服后背已经贴在了座椅上。
“你...“高保安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他弯腰捡起掉在脚垫上的教练证，塑料封皮裂了道缝，“跟谁学的避险动作？“
“交通法规老师。“林韬指了指还在冒烟的卡车，后视镜里映出他苍白的笑容。报名的铁皮柜台被撞成了抽象雕塑，大姐正举着座机话筒尖叫，这场景荒诞得像是后现代主义油画。
高保安突然拽过林韬的左手，拇指重重按在他虎口处的茧子上。那是长期使用触控方向盘留下的痕迹，在2004年显得格外突兀。“明天早上七点，“老教练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撕下一页飞快写着什么，“带着这个去车管所找王主任。“
林韬接过纸条时，发现背面印着褪色的驾校广告，联系电话还是7位数的座机号。正中央的钢笔字力透纸背：“此人车技已臻化境，建议特事特办。“落款处洇开团墨渍，像是写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被撞歪的铁门在风里吱呀作响。高保安摸出根红塔山，打火机按了三次才点燃。烟雾缭绕，遮住了他眼中的怅然。
“你知道二十年前的今天，“老教练突然开口，烟头在暮色中明灭，“我带的第一个学员在这里拿到驾照。他后来开着满载的客车冲下盘山道，因为觉得空挡滑行能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