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可说之物

门锁的那声“咔哒”，像是一枚冰冷的指甲，划开了房间凝固的空气。

我全身紧绷，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扇门。

它没有完全打开，红纸依旧覆盖着，只是靠近门框的位置，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指缝宽的缝隙。

缝隙中没有光，反而像是一口深井，黑得能吞噬灵魂。

我咽了口唾沫，缓缓后退。脚下一软，后跟磕到了床脚，发出轻微响声。

那道缝隙似乎“听见”了，忽然一顿，慢慢合拢。

“咔哒。”

又一次锁上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我知道，这扇门在活着，它在观察我，像某种禁忌存在，正在试探我。

我连夜打包，准备逃离这个鬼地方。但当我插上钥匙，才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我根本出不去。

我退回屋内，试图从窗户逃生。可窗框外贴满了黄色符纸——比昨晚更多，几乎遮住了整块玻璃。

我记得清清楚楚，窗户昨天晚上只有四张，现在，是四十张。

谁贴的？什么时候贴的？我一夜未睡，它是趁我眨眼之间贴上去的吗？

我回头看了看红纸门，那门纹丝未动，可我却像看到它在“笑”。

我开始有点疯了，连夜在电脑上搜索“红纸门”“翻遍贴吧、论坛、冷门网站。

直到我在一个废弃的论坛里，找到一个十年前的帖子：

【求助】红纸门内有童谣，纸人封印的房子，第七晚会开，请问怎么破解？

帖子署名“夜半闻歌”，内容简直是我的写照：

“我搬进老BJ的四合院，屋内一扇门被整张红纸糊住。每天凌晨，小孩唱‘一张纸，两张纸’，歌声越来越清楚。昨晚门上出现小手印，纸破了一角。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吗？我快撑不下去了。”

后续没有再更新，只有最后一条回复：

“第七晚，门开了。有人出来了……”

之后“夜半闻歌”的账号就永远没再出现。

我现在是第三晚。意味着我也只剩下四天。

我试图告诉自己这一切是幻觉、是精神紧张的产物，可一转头，那扇门还是牢牢贴着红纸，像一张人皮。

第二天一早，我打车去了北新桥的一家民俗旧书店，那是我偶然听出租司机提到的——说是“专收阴门遗书”的地方。

书店藏在胡同深处，门上写着四个字：“纸上封门”。

老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戴着老花镜，见我踏进门，他仿佛早就知道我要来似的，缓缓抬头道：

“你碰到纸门了。”

我一震：“你怎么知道？”

他不答，只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黑色档案袋，扔在我面前。

“你看看这个，十年前有人来问过，跟你一个模样。也是程序员，也不信邪，最后……啧。”

我颤着手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复印纸，还有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间老房子，一扇红纸封门。透过裂开的红纸，我隐约看到——有个小孩趴在纸后，嘴角弯着。

“这是什么？”

“那是‘纸娃娃’。”他点燃一支烟，“你听过这个词吗？”

我摇头。

“旧时京城有种纸扎术，给死人扎纸人殉葬，扎得越真，越能引魂。”他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线装书，翻到一页，递给我看。

【纸娃娃】：“京城纸匠暗中相传之术，以童魂附纸，束于纸门内，每七年吸一人魂魄续命。遇破命者，其人必被选中。”

“破命？”

他盯着我手掌：“你断掌，对吧？你属阴，命带缺，阳气不稳，最容易被‘纸娃娃’选中。”

“我怎么办？能逃吗？”我压着嗓音问。

老人吸了口烟：“一旦纸门盯上你，除非你能让它‘收回选择’。但你……怕是没那个福气。”

我死死咬着牙：“你知道怎么破？”

他犹豫了一下，从身后摸出一张黑符，上面画满复杂的墨线。

“这叫‘回魂符’，只有请过正阴命师开过光才有用。你贴在门上，七天内它若不敢开，就会放弃你。”

我双手接过：“谢谢，多少钱？”

“不用钱。”他抬头盯着我，“但记住——七天之内，不许回答门后的任何声音。不许开门，不许看门缝。”

“万一它动了怎么办？”

“你就念这个。”他写下一串咒语，交给我，“念三遍，贴符。撑得过七天，它就再找不到你。”

我连连点头，带着符纸回家。

傍晚六点，我把符纸贴在门上，还念了三遍咒。

整晚，我没睡，直勾勾看着那扇门。

凌晨一点——门纸开始颤了。

两点——纸中出现影子，是个小孩的轮廓，头大，身小，眼睛黑得发亮。

两点半——童谣响起了：

“五张纸，六张纸，糊住人心不肯走……”

我用力按住胸口，不敢回应一句。

门纸忽然裂出一道缝，小孩的手指伸了出来，细小、冰冷，指甲漆黑，缓缓往我床边爬来。

我猛地贴上第二张回魂符，那手指顿了一下，缩了回去。

三点四十，门纸重新闭合，童谣渐息。

我松了口气，但这还只是第四晚。

第五天，我收到一封匿名快递，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相片。

照片上的背景，正是我现在住的这间屋子，而照片中央，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红布鞋，脸上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白纸蒙住脸——纸上写着一个字：“换”。

信封里还夹着一行字：

“她已经盯上你。若想活命，带她‘出去’。”

我终于明白。

这红纸门，不只是封印，更像是囚笼。

而“纸娃娃”……要我帮她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