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鼠轿过冥河

是失踪三个月的六师弟！但对方抬头露出的，却是双完全黄化的眼睛。

“师兄终于来了。“六师弟咧嘴一笑，嘴角直接裂到耳根，“师父让我告诉你...“他的道袍突然鼓起，数十只人面黄鼠狼从袖口钻出“换皮仪式该准备了。“

林道长摸向丹田，那里传来异物蠕动的触感。夜游神传入脑中的星象图突然自动展开，显示出此刻夜空应有的星位——北斗瑶光的位置，赫然多出一颗血色星辰。

六师弟袖中钻出的黄鼠狼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林道长背后的金符突然灼烧起来。他反手摸去，发现道袍下的皮肤浮现出完整的北斗七星图——瑶光位正是那颗血色星辰的位置。

“师兄的'星窍'已经开了呢。“六师弟的脊椎发出不自然的脆响，身形如提线木偶般站起，“正好做师父的新皮囊...“

林道长突然想起青铜门内看到的记忆碎片。他假意踉跄后退，右手悄悄蘸取背后被金符灼出的血，在左掌心画出“五雷斩邪符“。

“师父说师兄最擅长偷袭。“六师弟的脖颈突然扭转180度，后脑勺裂开张血盆大口，“所以给我准备了...“

雷光炸响的瞬间，林道长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嘴——而是由数十只黄鼠狼幼崽组成的“伪口“。五雷符轰在上面，炸出漫天腥臭的黑血。六师弟的道袍如蜕皮般脱落，露出下面由黄鼠狼群纠缠而成的躯体。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墙上的金符一个个脱落。林道长趁机冲向角落，那里有扇刻着狐首的小门——正是夜游神星象图中标注的方位。门锁处有个翡翠扳指形状的凹槽，他毫不犹豫地将染血的半块按了上去。

“咔嗒。“

门开刹那，阴冷河风扑面而来。眼前是条血黄色的宽阔河流，河面飘满腐烂的鼠尸。对岸隐约可见送亲队伍，八只牛犊大小的黄鼠狼抬着猩红花轿，轿帘上绣着“巡阳司“三字。

“冥河？“林道长瞳孔骤缩。传说阴阳交界处有河名“冥“，活人渡之则魂魄离散。更诡异的是，河面正漂来艘纸船，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蓑衣人——身形与青铜门内所见掌教一模一样。

身后传来六师弟(或者说黄鼠狼群)的嘶吼。林道长不及多想，纵身跃向纸船。就在他脚尖触及船板的瞬间，整条船突然下沉——原来这根本不是船，而是张泡发的...人皮！

“哗啦！“

林道长坠入冥河，血黄色的河水立刻从七窍涌入。想象中的窒息感并未出现，反而有种诡异的清醒。水下视野异常清晰，他看见河底沉着无数青铜棺材，每具棺盖都刻着生辰八字——最早的可追溯到三百年前，最近的赫然是...他自己的！

“咕噜噜...“

一串气泡从最近那具青铜棺冒出。林道长鬼使神差地游过去，发现棺盖已经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他看见棺内躺着个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双手交叠处放着盏熟悉的灯笼——灯罩上不是师父的道号，而是“贺雪“二字。

正当他要推开棺盖，脚踝突然被什么缠住。低头看去，竟是无数根黑色血管从河床伸出，末端连接着黄鼠狼的骷髅头。最粗的那根血管上拴着青铜牌，牌面刻着行小字：“林氏玄清与贺雪冥婚契约，永镇于此“。

河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唢呐声。林道长挣扎着上浮，看见那顶猩红花轿竟在河面行走，八只抬轿黄鼠狼的脚掌都化作人腿形状。轿帘掀起一角，露出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正是缺失的另一半！

“新郎官不上轿么？“轿内传出掌教的声音，却夹杂着黄鼠狼的尖啸，“你师父当年可是自愿...“

一道白影突然破水而出。夜游神的残魂卷住林道长，将他甩向对岸：“跑！去贺雪碑！“她的身影比在青铜门前淡了许多，九尾只剩两条尚存，“记住！契约在棺，真相在...“

蓑衣人的斗笠突然飞起，露出张由黄鼠狼头骨和人皮拼成的怪脸。它张口咬住夜游神残魂，咀嚼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林道长摔在对岸岩石上，怀中的《昆仑婚契》自动翻到某页，显现出幅地图——标注红点处正是河底那具棺材的位置。

送亲队伍已到眼前。花轿帘幕无风自动，露出内里端坐的“新娘“——竟是穿着嫁衣的六师弟！他盖着红盖头，从袖中伸出长满黄毛的手，掌心托着个蠕动的小肉团：“师兄...我们的孩子...你不抱抱么...“

林道长胃部一阵痉挛。那肉团分明是未成形的胎儿，却长着黄鼠狼的尾巴和人的五官。更可怕的是，婴儿眉心嵌着块翡翠碎片——与师父扳指材质完全相同。

“拜堂喽——“

随着这声刺耳的吆喝，花轿后方转出队吹鼓手。全是人立而行的黄鼠狼，穿着缩小版的道袍，吹奏的乐器却是人骨所制。为首的捧着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林道长的倒影，而是丹田部位——那里有颗泛着黄光的丹丸正在疯狂旋转。

“你体内的假丹已经成熟。“轿中的掌教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三百年前你亲手种下的因，今日该结果了。“

林道长突然明白了一切。所谓“冥婚“，根本不是自己与贺雪的契约，而是黄仙为了夺取林氏血脉设下的局！每代转世的他都会被茅山找到，在丹田植入用前世骨血炼制的“假丹“，直到这一世...丹成夺舍。

肉团婴儿突然发出啼哭，声音与林道长在青铜门内听到的一模一样。他强忍恶心细看，发现婴儿胸口隐约有金色纹路——竟是与自己背后相同的北斗七星图！

“你以为夜游神是谁？“掌教冷笑，花轿突然爆裂，露出下面由黄鼠狼群组成的巨大身躯，“不过是贺雪斩出的一缕痴念。真正的贺雪早就...“

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石碑破土而出。每块碑上都刻着“贺雪“二字，但写法各不相同。林道长背后的星图突然发光，最靠近他的那块石碑应声而碎，露出藏在里面的青铜匣——与碑林中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掌教发出非人的咆哮。林道长已经扑向青铜匣，染血的右手按在匣面九狐咬合处。匣开刹那，里面飞出半张烧焦的婚书，正好与他怀中《昆仑婚契》缺失的那页吻合。

两纸相触的瞬间，冥河掀起巨浪。河底所有青铜棺椁同时开启，伸出的却不是尸体，而是无数金光组成的狐尾。林道长感到丹田剧痛，“假丹“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扯出体外——那根本不是丹丸，而是个包裹在琥珀中的...狐胎！

“原来如此...“林道长呕出大口金血，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狐胎，“你们每世都在用我的孩子...炼制控制我的法器...“

掌教的黄鼠狼真身已经扑到面前。林道长却笑了，将合并的婚契按在狐胎上：“贺雪，你等的...是这个吧？“

狐胎与婚契同时燃烧，金色火焰中浮现出完整的北斗九星。瑶光位的血色星辰突然坠落，化作一柄赤红长剑刺入林道长手中。剑身刻满狐族文字，最靠近剑柄处却清晰刻着道门符咒——“斩“！

“不可能！“掌教惊恐后退，“贺雪的斩缘剑怎么会在...“

赤红长剑已经刺穿他心口的翡翠扳指。没有鲜血喷溅，只有无数黄鼠狼的虚影从裂缝中逃逸。林道长握剑的手背浮现出与贺雪嫁衣相同的金符，脑海中响起个清冷的女声：

“现在，夫君该去斩断真正的契约了。“

冥河开始倒流，露出河床中央的巨型石碑。碑文用金漆写着：“林玄清自愿以九世轮回为契，镇黄仙于青铜门内“。落款处两个手印，一个是三百年前的他，另一个...竟然是当代茅山掌教！

石碑底部拴着条青铜锁链，链子另一端通向冥河深处。林道长拽动锁链，拖出来的竟是口贴满符咒的青铜棺——棺盖上用朱砂画着完整的北斗七星图，而瑶光位钉着根狐尾形状的金针。

“这才是...真正的契约。“夜游神残存的声音在风中飘荡，“斩断它，你就能...“

六师弟化作的黄鼠狼群突然集体自爆，黑血在空中凝成遮天蔽日的“赦“字。林道长举剑欲斩，却发现赤红剑身开始褪色——婚契燃烧殆尽了。

“哈哈哈！“掌教的头颅在远处重组，“贺雪算尽一切，却忘了冥婚契约需要双方自愿解除！“

青铜棺盖突然开启一条缝。林道长看到棺内躺着个穿道袍的枯骨，左手无名指戴着完整的翡翠扳指，右手却捏着块刻有“贺“字的玉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枯骨丹田处有个蠕动的小生命——正是之前花轿上那个肉团的放大版！

“认清现实吧。“掌教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三百年前是你自愿签订契约，用九世轮回换取茅山兴盛。这一世...本就是最后一世。“

枯骨突然抬手，翡翠扳指射出一道绿光。林道长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击中...

“叮！“

一枚青铜钉从斜刺里飞来，击偏了绿光。浑身是血的夜游神(或者说贺雪分魂)挡在前方，仅存的两条狐尾全部炸开：“快！用剑刺它丹田！那是...“

肉团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啼哭。冥河之水倒卷而起，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水幕。水幕上清晰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穿掌教道袍的黄鼠狼精，将刚出生的狐胎塞入年轻林玄清手中，而襁褓里...分明是人类婴儿的模样！

“我们的孩子...从来就不是狐。“夜游神在声浪中寸寸碎裂，“是黄仙用幻术骗你...“

赤红长剑彻底褪色前，林道长将它狠狠刺入青铜棺内枯骨的丹田。没有爆炸，没有华光，只有声轻轻的叹息——像极了贺雪在他梦里的声音。

“终于...等到了。“

肉团碎裂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