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随军出征
黎明前的成都郊外，年若兰紧拽缰绳，胯下枣红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她身后，五千精兵正悄然集结，铁甲碰撞声如同压抑的闷雷。
“少爷真要去？“翠儿裹着不合身的号衣，声音发颤，“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年若兰调整了下束胸布的紧绷感，望向中军大旗下那个挺拔身影——她的兄长年羹尧正在与副将们做最后部署。三日前，当她以“年瑞“身份转达胤禛的警告时，这位名将只是冷笑：“四阿哥多虑了。“
直到她在粮仓中发现掺了沙的小麦。
“记住，你现在是书童年竹。“年若兰压低声音，“无论发生什么，别离开我三步之外。“
号角声撕裂夜空。大军开拔时，年若兰回头望见城墙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柳如烟正与一名武将打扮的男子密谈。那人腰间玉佩在火把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正是宴席当晚李公公袖口露出过的颜色。
西行第七日，地貌逐渐荒凉。年若兰的白皙脸庞已被风沙磨得粗糙，手掌因长时间握缰而磨出水泡。更糟的是，她发现翠儿正在发烧。
“年公子。“行军司马拍马靠近，“大将军请您去中军帐。“
年羹尧的营帐比普通将士宽敞许多，却简朴得令人意外。案几上摊着羊皮地图，烛光映照下，这位名将眼窝深陷，显然多日未眠。
“瑞弟来了。“他罕见地用了亲昵称呼，“你看这里。“
粗糙的手指点在一条蜿蜒细线上。年若兰俯身辨认，那是大渡河支流，地图标注着“鬼见愁峡谷“。
“探马报，准噶尔主力在峡谷那头扎营。“年羹尧声音沙哑，“若直穿峡谷，半日可达。但...“
“但这是绝佳的伏击地点。“年若兰脱口而出。峡谷地形在现代军事课上被反复强调——完美的死亡陷阱。
年羹尧锐利的目光扫来：“你懂兵法？“
“读过《孙子兵法》。“她急忙掩饰，“峡谷两侧若设伏兵，滚木礌石下，我军必遭重创。“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满身是血的斥候被抬进来：“将军...峡谷确有伏兵...王参将他们...全军覆没...“
年羹尧一拳砸在案几上。年若兰看着地图，忽然注意到一条几乎被磨灭的虚线：“这条小路...“
“老马道。“年羹尧冷笑，“要绕行五日，等我们到时，敌人早跑了。“
年若兰脑中闪过大学时参加的野外生存训练。她指向虚线尽头的一片空白：“这里实际地形如何？“
“乱石坡，马匹难行。“
“坡度呢？若是背阴面，这个季节应该有积雪。“她回忆起气象学知识，“今夜是不是满月？“
年羹尧眯起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们轻装简行，趁月色从乱石坡滑降...“年若兰心跳加速，“现代“两个字在舌尖打转，“...或许能一夜之间到达敌军后方。“
帐中死一般寂静。副将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嗤笑：“书生妄言！乱石坡根本...“
“闭嘴。“年羹尧突然抬手。他盯着年若兰看了足足十息，突然喝道：“传令！前锋营换轻甲，每人带三日干粮，酉时出发！“
子夜时分，年若兰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怎么会提出这种疯狂建议？月光下的乱石坡比想象中陡峭十倍，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少爷...“翠儿在后面发抖，“我们会不会死...“
前方传来口哨声——约定的信号。年若兰咬牙解开腰间的绳索，学着前面士兵的样子，将牛皮垫在臀下，用力一蹬！
寒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乱石在身下飞速后退。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失控时，坡度突然变缓。她狼狈地滚入一堆枯草中，被一只大手拽起来。
“书呆子命挺大。“年羹尧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笑意。他指向远处山谷中星星点点的火光：“看，我们到了。“
黎明前的袭击如同雷霆。当准噶尔人从睡梦中惊醒，年家军的刀锋已经抵上咽喉。年若兰躲在一辆粮车后，眼睁睁看着一个敌军被长矛贯穿胸膛，鲜血喷溅在黄土地上，形成诡异的扇形。
这就是真实的战争——没有诗赋中的豪情，只有刺鼻的血腥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她胃里翻江倒海，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吐出来。
“年公子！“一个士兵奔来，“大将军找您！“
主营帐内，年羹尧正在审问俘虏。见到年若兰，他大笑着一把揽住她肩膀：“多亏瑞弟妙计！歼敌三千，余部溃逃！“浓重的血腥味从他铠甲上传来，“你说，想要什么赏赐？“
帐中众将的目光齐刷刷射来。年若兰强忍不适：“为...为国效力，分所应当。“
“好一个分所应当！“浑厚的男声从帐外传来。帘幕掀起，一个身着银甲的青年大步走入。他比胤禛年轻许多，眉宇间却有种相似的凌厉，只是更添几分张扬。
年羹尧立刻单膝跪地：“参见十四阿哥！“
年若兰脑中轰然——这就是康熙最宠爱的十四阿哥胤禵！历史上与胤禛争夺皇位的关键人物！她慌忙跟着行礼，却因动作太急，束发的簪子突然松动。
一缕青丝垂落额前。
“这位是...“胤禵饶有兴趣地走近。
“末将堂弟年瑞，此番献策有功。“年羹尧迅速挡在两人之间。
胤禵却已伸手抬起年若兰下巴。那双与胤禛相似却更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好俊秀的小郎君。“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耳垂上的蜜蜡，“多大年纪了？“
“十...十七。“年若兰心跳如鼓。
“巧了，我府上正缺个懂兵法的文书。“胤禵笑道，“不如...“
“十四爷厚爱。“年羹尧突然插话，“只是家叔临终托付，要末将亲自教导堂弟。“
帐内气氛骤然紧张。胤禵笑容不变，却松开了手：“年将军紧张什么？本阿哥又不会吃了他。“转身时，披风有意无意扫过年若兰面颊，“明日午时，我要巡视前锋营，年公子一起来。“
回到自己的小帐篷，年若兰几乎瘫软在地。翠儿急忙帮她拆开发髻：“太危险了！十四阿哥分明是...“
“别说话。“年若兰从靴筒中抽出胤禛给的折扇。借着微弱烛光，她发现扇骨上的暗纹竟能拼出一幅微型地图——正是他们刚刚绕过的鬼见愁峡谷！
“这是...“翠儿瞪大眼睛。
“粘杆处的情报。“年若兰倒吸冷气。胤禛早就知道峡谷有埋伏，却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翻找行囊，“粮样带了吗？“
翠儿取出一个小布袋。年若兰将里面的小麦倒在案上，仔细拨弄。除了沙粒，还有些微小的褐色颗粒，乍看像是土块。
“这不是沙子。“她捻起一粒放在烛火上，立刻闻到淡淡的苦杏仁味，“是药材！长期服用会让人乏力...八阿哥党不仅要陷害兄长，还要让全军失去战斗力！“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年若兰迅速扫灭烛火，将翠儿推到身后。帘子掀起，月光勾勒出一个修长身影——不是士兵，而是穿着便装的胤禵！
“年公子还没睡？“他自顾自地走进来，目光扫过案上的麦粒，“正好，我有事请教。“
年若兰的手悄悄摸向枕下的匕首：“十四阿哥深夜造访，恐怕于礼不合...“
“礼？“胤禵轻笑，突然抓住她手腕，“一个女扮男装的奸细，也配跟本阿哥谈礼？“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年若兰感到血液凝固，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十四爷说笑了...“她强作镇定。
“耳洞可以掩饰，喉结可以伪装。“胤禵的手指抚上她颈部，“但女子脉搏与男子不同。“他凑近耳边，温热气息拂过她脸颊，“你是谁派来的？四哥？八哥？还是...年羹尧自己？“
年若兰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突然福至心灵：“十四阿哥明鉴。“她改用本音，“民女确是女子，但不是奸细，而是为救兄长而来。“
“哦？“胤禵挑眉。
“民女发现军粮被人下药，若全军食用，不出一月都会手无缚鸡之力。“她直视胤禵眼睛，“届时准噶尔大军压境...“
胤禵的表情渐渐严肃。他松开手，拿起一粒麦子嗅了嗅：“苦杏壳...好毒的手段。“突然盯住年若兰，“你为何不告诉年羹尧？“
“军中必有内鬼。“她低声道，“民女怀疑...是赵德柱。“
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胤禵脸色一变：“夜袭！“他一把拉起年若兰，“跟我来！“
冲出帐篷的瞬间，年若兰看到远处山坡上亮起无数火把，箭矢如蝗虫般飞来。一支火箭正中粮仓，轰然巨响中，她被人扑倒在地。
滚烫的男性躯体紧贴着她后背，胤禵的声音在爆炸声中模糊不清：“...不是准噶尔人...自己人放的箭...“
年若兰在烟尘中眯起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骑马奔向敌阵——柳如烟那鹅黄色的裙角在火光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