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桂香刚刚才守寡 ，母亲就劝她改嫁
奋飞被安葬了。
在桂香的丈夫奋飞遇难后，曾有很多人断言，经历了一连串打击的桂香婆媳俩，将很难度过这一关，因为死的是上了岁数又体弱多病的婆婆的惟一儿子。是儿媳深爱着的丈夫。母与子之间，儿子是母亲身上的肉，母子心连心，所以，儿子的死，就跟割她身上的肉一样，就跟心断了一样；夫与妻之间，妻子是丈夫的一半，丈夫是妻子生命的一部分，所以，丈夫的死就如同她失去了一半生命。
然而，桂香和婆婆都勉强挺过了这一关。
人们没想到的是，刘金贵老汉因为奋飞的死悲伤过度，没挺过这一关，他在埋了奋飞被人从坟上送回家后就病倒了。
桂香拖着虚弱的身子和小姑子玉妹上场院去看刘老汉，见他病得很厉害，不省人事，嘴里一个劲地叫着儿子的名字：“柱子，柱子，回来吧，爹对不起你啊！”
被大队派来伺候老人的刘基伟说：“病人不吃不喝，就这么喊着，请来医生给他打针吃药也不管事。”
“不行就赶紧送医院去啊！”玉妹说。
刘基伟摇头说：“大夫说，如果他儿子傻柱能回来，他的病立刻就能好，如果找不回儿子，他就一个劲着急、一个劲不安、一个劲担心，这种情况下上哪去看都够呛！”
桂香玉妹听了这话就家也没回，直接去找傻柱了，她俩拖着弱不禁风的身子边找边问，走了一村又一村，连傻柱的影子也看不着。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玉妹说：“嫂子，咱回去吧。”
桂香看着前面的村子说：“再到那个村找找。”
到了那个村子时，天快黑了，两人找了一会儿，玉妹又说：“嫂子，快回家吧，要找明天再找。”
桂香向西看看，见太阳已经挨着山头了，但她仍说：“再找一会儿，早找到一天，刘大爷的病就早好一天，柱子哥也少遭不少罪。”
玉妹只好跟着嫂子继续找。
太阳落山了，玉妹又催着往回走。桂香则说既然到了这个村子，就好好找一遍，贪点黑不要紧。
找遍整个村子，天已经完全黑了，她俩才往回走。
桂香刚经历了丈夫遇难惨死的巨大打击，又吃不好睡不好，上午是强撑着身子出来的，这一天也是强撑着走了这么多路，现在她终于撑不住了，脚下绊了一下，身子一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桂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屋里，围在她身旁除了玉妹，都是陌生面孔，就莫名其妙地问玉妹：“玉妹，咱们这是在哪里？”
玉妹见嫂子醒来高兴坏了：“嫂子，你可醒了！”告诉她：“幸好咱还没出这个村子”
桂香这才恍然大悟。
“你一昏倒我吓坏了，急忙喊你。”玉妹继续说：“多亏这家人把你背进屋来。”
桂香听了，那陌生的面孔立刻变得亲切熟悉起来，对他们说：“大叔、大婶、大哥、大嫂，谢谢你们！”
“不用谢。”中年男主人说：“你身子虚，吃点饭。”
那中年女主人冲年轻女子说：“快去把面条盛上端来去。”
桂香忙说：“大叔大婶，我不吃。”又冲往外屋走的年轻妇女：“大嫂，别的了，我不饿。”
那年轻女子还是端来一碗面条往桂香面前递：“妹妹，吃吧。”
桂香边用手推边说：“我真的不饿。”
“你小姑子说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能不饿吗？”男主人说。
女主人也说：“我说闺妮，你是不是嫌我们做的饭不好啊？你要是不乐意吃面条，咱再做别的！”
桂香听了这话，只好接过强吃了下去，女主人又要去盛，她忙说：“大婶，我吃饱了。”
“你跑一天，就吃这么一点就够了？”女主人不信。
桂香说：“大婶，这一碗都勉强吃下去。”
玉妹说：“我嫂子这几天第一次吃这么多饭呢。”
那家人这才做罢，让桂香好好休息。
可桂香要起身和玉妹回家。
“回家？”男主人说：“你家离这挺远呢，现在都快半夜了。”
玉妹也说：“嫂子，你刚醒过来，要走的话，这深更半夜的，万一路上再有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办？”
桂香说：“可明天还得去找人呢。”
“在这住一夜不耽误你俩找人啊！”年轻女子说：“明天早晨我早点起来做饭，你俩吃完饭从这直接去找。”
桂香听了，就在这里住下了。
第二天，早饭后，桂香和玉妹谢过这一家热情善良的人，继续去找傻柱。
她俩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不停地走不停地问，从头午找到下午，仍一无所获。她俩在找傻柱，村里人也在找她俩。当她俩进了一个村子向人们打听时，人家问她俩是哪个村的？叫啥？告诉她俩有人赶着马车来找过她俩。
桂香一听，以为是村里找到傻柱了，急忙往回赶，遇顺路的马车就坐上搭一段路，太阳快落山时，她俩走进村子，但没回家，直接到场院，走进场院屋，妇女主任孙婶、大队副主任马占胜都在这里，刘金贵已清醒过来，倚在炕上的被摞上。
“哎呀！你俩回来了！”孙婶看见她俩惊喜地说。
春喜妈也在，她说：“你俩上哪儿找人去了？昨天头午出去的，晚上也没回来，家里都急死了！”
玉妹说：“昨天往回走时太晚了，也走不动了，就在别的村住了一夜。”桂香在路上跟她说，回家别说昏倒的事。
桂香到炕前看着刘老汉关切地说：“刘大爷，你没事了吧？”
刘金贵说：“我好多了。”又埋怨她俩：“队里已经派了那么多人去找就行了呗，刚埋了奋飞，你俩正难受着，身子弱，还干啥去？”稍顿了一下又说：“家里还有老人，你们在外面也放心？”
玉妹说：“傻柱哥在外面，我们更不放心啊！”
桂香边扭头看边说：“我傻柱哥呢？”
马占胜立刻说：“咋的？找到他了？”
桂香也说：“咋的？还没找着吗？”
“没找着呢。”孙婶说：“这几天天天都派好几个人出去找，他们回来都说找不着。”
玉妹说：“我们正找呢，有人说咱村的人在找我俩。”
马占胜说：“你俩出去找人也不跟家里或队里说一声，昨晚都半夜了，小四还打听你俩干啥去了？由于一夜没回来，今天早晨我们一听也急坏了，赶紧派了好几伙人去找，连杨春喜主任都亲自去了。”
“不但马车都派出去了，连毛驴车都赶出去了。”孙婶说：“你俩一伙也没碰着啊？”
“没有。”玉妹说。
桂香说：“我们听说村里在找我俩，以为找到傻柱哥了呢，就赶紧回来了。”
“要知道没找着呢，我俩就再找一会儿，晚点回来。”玉妹说。
“柱子哥没回来也不行啊！”桂香说：“明天我俩还得去找。”
“算了算了。”刘金贵摇摇头说：“再派多少人去也白费，还是等我病好了自己去找吧，也只有我能找到他，因为我知道他上哪去了？”
屋里人听了都把目光转向刘老汉，异口同声问：“上哪去了？”
“这小子可能蹽回山东老家去了。”刘老汉说。
“你儿子在这里生这里长，他知道老家在哪里啊？”孙婶说。
马占胜也说：“他能找到老家吗？”
“十多年前我不是领他回过一趟老家吗？”刘金贵说：“我也常跟他说老家在哪里？应该在哪里下火车？最近的亲戚叫啥名？”
马占胜说：“那就等春喜回来，你把地址告诉他，让他派人去看看。”
刘老汉摇头说：“还是等我病好点了自己回去吧，挺长时间没回去过，趁这机会正好回去看看。”
春喜妈说：“桂香，你俩别在这待着，赶紧回家吧。”
“对，快回去吧。”孙婶也说她俩：“你俩的婆婆都在家为你俩着急呢。”
桂香告诉刘老汉好好养病，便和玉妹往外走，出屋不远，春喜妈大声嘱咐：“桂香，进村先回娘家跟你妈说一声，她也挺着急呢！”
桂香回头答应一声，走进村子路过娘家时，她对玉妹说：“你先回家告诉咱妈，让她放心，我进去说一声就回去。”
玉妹答应着继续向前走了。
桂香拐进母亲家，母亲看见她又惊又喜地说：“你上哪找傻柱去了一夜都没回来，我和你爸担心死了！”
桂香便把两天一夜的经历说了一遍。
母亲埋怨她说：“奋飞刚死，你家里事情多，身体还这么弱，还出去跑啥啊？”又关切地：“你饿不饿？”
桂香不饿，但很渴，就倒了杯水喝。
“桂香，我看你就搬回来住吧。”母亲说。
桂香摇摇头：“搬回来干啥啊？”
“奋飞死了，你还在那待着干啥？”
桂香说：“我丈夫虽然死了，可我婆婆还在，把她一个人撇在家里咋整？”
“她不是还有姑娘姑爷吗？”母亲说：“他俩都在跟前，可以照顾她啊！你搬回来在家住些日子，看看春喜现在还想不想要你？”
桂香不满地说：“我丈夫尸骨未寒，你现在就说这个干啥？”她把水杯放下说：“我走了。”
母亲忙说：“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说行了吧！”
桂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那我也得回去。”
母亲拦她：“已经跑一天了，在这好好歇歇，吃了饭再走。”
“妈，我婆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一个人在家，我得赶紧回去。”
母亲见留不住，就不满地说：“你心里只有你婆婆，根本就没亲爹亲妈！”
此时的桂香，没心情跟母亲解释，她出了母亲家，朝自己家走去，走到还散发着浓烈悲哀气氛的院前，进了那座冷冷清清的院落。
第二天下晚，刘金贵老汉拄着拐棍来了，他先跟桂香婆媳俩在北屋说了会儿话，又把桂香叫到西屋对她说：“桂香，你妈今天去看我，说让我来劝劝你。”
“劝我啥？”桂香说：“是不是让我搬回去住？”
“对。”刘老汉说：“她说让你搬回去，看看再找个婆家嫁人。”
桂香苦笑说：“我这个妈啊！”
刘老汉问：“桂香，你是咋想的呢？”
桂香说：“刘大爷，我不能撇下我婆婆改嫁，更不能撇下我婆婆不管。”
“对对对！”刘老汉说：“有你这话，我就可以放心地回老家找你柱哥去了！”
桂香问：“大爷，你啥时走啊？”
“我明天准备准备，后天就走。”
桂香点点头：“对，早点把柱子哥找回来，也放心了。”
第三天上午，刘金贵坐队里的马车去车站，桂香和人们纷纷给他拿路上吃的东西。刘老汉嘱咐桂香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婆婆，并一再叮咛她千万别听母亲让她改嫁的主意。
桂香在家待了几天便出工干活。现在田里的大草已拔完了，是农闲的时候，人们有的请假在家抹墙修房，有的从村外往队部拉土垫院，还有的打扫队里的场院。桂香和几个妇女被派到队部院里的仓库缝补麻袋。
快中午时，大队主任春喜来了，看见桂香，把她叫到队部办公室说：“你咋出工干活了？”
“本来就是干活的人嘛。”桂香说：“不干活行吗？”
春喜说：“我是说奋飞刚死，你着忙出工干啥？”
“我丈夫是死了，可我和我婆婆还活着，我们还得吃饭啊！”桂香说。
春喜说：“王奋飞是抢救队里的财产死的，队里对你们会照顾的，秋天分粮食会多分一口人的，平常没粮了或遇到困难，你就来找队里，我会给你解决的。”
桂香看着他回道：“我宁愿我丈夫活着，也不愿要由于他的死而换来的好处。我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我没有了丈夫，我婆婆没有了儿子，我现在向你提出要我丈夫，你能给解决的了吗？”
“能啊！”春喜说。
桂香听了一愣：“能？你说能？”
春喜点点头：“对！能！”
桂香问：“怎么解决？”
“这事虽然很难，但也非常容易。”春喜看着她说。
桂香就把手冲春喜一伸：“我要我丈夫，给我吧！”
春喜站起身来说：“好啊！领回家吧，我乐意给你当个好丈夫，也乐意给你婆婆当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