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擒王
“父帅果然没说错,父帅果然没说错。母亲过得还好?之前我们出征,她都难以安寝,最近可好些了?对对,还有大妹,她入宫后,可有和家里联系吗?她嫉妒心强,出阁前为兄多次叮嘱,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得罪皇上?不对,不对,大妹那么漂亮,那么可爱,又那么乖巧懂事,一定正得宠呢……”
范录搂着十三的肩膀,一路喋喋不休,自说自话,手舞足蹈,身后的几个侍卫没曾想,他们一向沉稳勇敢的将军,竟然有一天会变成一个话痨。
十三咬着嘴唇,紧握着拳,只是时不时“嗯”一下,算作回应。
杜逸低着头,小心观察四周,这些士兵果然个个铠甲鲜明,魁梧挺拔,眼神锐利,确实戒备森严。比起单方所部也不遑多让。
而毛山依旧面无表情,走路板正中带着恭敬,只是眼睛一直在范录和他的几个侍卫身上打转。
就这样,过了重重关卡,方才来到了帅帐。
“父帅,二弟,你们看谁来了!”
帐内正在商议如何应对胡槐责难的范建、范渠二人,被范录的话吸引,向帐外看去,只见范录搂着一个小兵模样的人正掀开帐帘,大摇大摆朝里面走。
锵!
随着兵器的碰撞声,毛山、杜逸又一次被人挡了下来。
“放他们进来吧。”
范录并没回头,只是一句话,侍卫们便退到了两侧。
范建并无军令征召他人过来,却一下子进来了三个外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范渠则识趣的护在了身前。
“父帅,二弟,不用紧张,是三弟!这是三弟!”
“幺儿?”
“三弟?”
范建、范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约而同凝视着范录身旁的小兵,这才发现,这个瘦弱的小兵,竟然真的就是之前那个白白胖胖的范海!
范建握着酒樽的手指突然痉挛,琥珀色的酒液顺着甲缝滴落在地。
“三弟!”
范渠一声惊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十三身侧,又看了看他已经瘦的脱相的脸和身材,立马心疼地跟身上割了肉一样:
“三弟,你是怎么来的?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整个人都脱相了!”
范建面部抽动,眼睛湿润,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眉开眼笑只是那么一瞬便消失了,此时眼中已经充满了警惕。
范建不是不知道他们犯下的罪名有多大,即使没有如传言那般杀了他的家人,但也肯定不会轻易放他的幼子来到阵前的。
处于警惕,范建试探性地问:“幺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毛山,没有本帅的命令,谁让你进来的?那个小兵又是谁?”
毛山躬身低头,并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范录会出声解释。
果然,就听见范录朗声道:“父帅,是毛将军在阵前救了三弟,三弟希望父帅能当面奖赏毛将军,而另一个是三弟的贴身侍卫,一路护送三弟至此。”
“末将拜见主帅。”
“小的见过老爷。”
毛山、杜逸纷纷行礼。
此时的十三也推开范渠和范录,躬身对范建道:“孩儿见过……父亲。父亲为什么会觉得……孩儿不会在这里?还是说,父亲觉得,孩儿应该在哪里?”
范建的胡须不由抖动,明显察觉到十三话里有话,可又不能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道:
“为父不是这个意思,为父是想说,你来了便好,我们父子几人终于算是团圆了。”
“父亲,母亲临走之前,曾叮嘱孩儿有样东西,要亲自交于父亲,请您过目。”
说着十三一边往怀中摩挲,一边朝着范建走了过去。
范录不疑有他,只是好奇问道:“是何物件?刚才为何不给为兄看看?”
“母亲嘱托,此物只能亲自交于父亲。”
“母亲还有什么物件是我们不能看的?”范渠表示不满,却也没有怀疑。
倒是范建心生警惕,他看着十三的表情,一时间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还有那个锐利的眼神,早就没有了往年的清澈。
范建面容又抽搐了下,眼中充斥着怜悯、疑惑,手却不自觉摸向了自己的佩剑。
而毛山则趁机抬眼观察几人动向,随时做好接应准备。
“母亲说,父亲旧不在家,甚是思念,所以令孩儿……”
范海假意摸索,边说边走,脚步越来越快,只是片刻,已到了范建跟前,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怒火,一声大喝,骤然抽出怀中匕首,对着范建胸口便刺!
“畜生!去死!”
范建万万想不到,自己这个平时文文弱弱的幼子,竟然有一天真会对自己刀剑相向,来不及躲闪,已被范海刺中腹部!范建忙向后撤了几步,面色扭曲,犹豫再三,终于拔出腰间佩剑,护在胸前。范海又是紧跟向前,步步紧逼。
“幺儿,你,你这是何意?!你什么时候,学了武功?!”
范建面如土色,仓促之下,却还是惊问出声。
范海也不回答,愤怒嘶吼,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三弟!你怎么能刺伤父亲?”
“三弟!你疯啦!”
范录、范渠不由惊叫出声。
“动手!擒王!”
话音未落,在众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愕的时候,毛山沉声厉喝,从身后抽出两根铁鞭,当即一个箭步冲向前去,直奔范建,而时刻紧绷着神经的杜逸,闻声迅疾抽出腰间藏的箭头,同时掷向范建。
而那箭头,便是自己前一天晚上,偷偷折了一些藏在腰间的!战场上的瞬息万变让他对死亡的恐惧更甚,总觉得要备一些武器在身上才算放心,却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匕首和飞刀?他这种级别的小兵,怎么配的了?
“叮!叮!”
虽是突袭,只可惜那两个箭头并没有起到效果,已被范录用长枪在空中一划,轻松挡下。
范录在军中有“勇冠三军”之名,即使面对偷袭,也能沉着冷静应对。
范录挡下箭头的那一刻,毛山已举着铁鞭,将要从他身旁越过,只见范录长枪并未停留,划了一个弧度,枪头已对准毛山,斜刺而去,来势迅猛如电,毛山不得不闪身躲开,再想越过范录时,却发现范录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毛山见突袭不成,只得硬着头皮拿铁鞭与范录斗在一处。毛山虽不是范录的对手,可利用双鞭紧贴范录身形近战,范录的长枪也失了优势,二人缠斗一处,竟一时不分高下!
而杜逸扔出的箭头被挡,又连续扔出两支,却又被范渠抽出宝剑挡了下来!
该死!早知道会有这种事儿,当初就该好好练练打鸟的准头儿的!
杜逸心下懊悔之余,果断又从腰间掏出四个箭头,左手两只扔向范渠,右手两只扔向了范建!
范渠下意识先挡下朝自己扔来的箭头,再想去挡另外两支已经是来不及。
“父帅!”
“啊!”
范建躲闪不及,正中臂膀,大叫一声,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更加狰狞,可即使如此,仍旧不是十三刚学的三脚猫所能抵挡的。
范建眼睑痉挛,每次呼吸都似乎非常沉重一般,这种痛苦挣扎的感觉,让他似乎回到了十二年前,面对严家父子之时。
“我不想的……为什么?为什么!”范建好像失心疯般问着没人回答的问题。
此时的侍卫已经从外鱼贯而入,陆陆续续已经进来十余名。
而范渠见范建受了伤,怒火中烧,口中大叫:
“有刺客!杀!”
话音未落,便挺起长剑就朝杜逸刺了过去!
杜逸这才发觉手里除了箭头并无其他武器,心下懊悔不已,怎么就忘了找他们要一个能藏在身上的武器?!
杜逸见范渠来势汹汹,那长剑像缠在身上的蛇,锐利的獠牙已经在身上开了几条口子!
情急之下,向后一跃,舍了范渠,转身直接朝那些侍卫攻了过去。顺势掷出手中箭头,由于离得近,这次倒是直直射中两个侍卫的脸部和面门,两个侍卫应声而倒。他一个侧身,躲过来袭的长枪,又就地一滚,捡起倒下侍卫的武器,反手突刺,直接刺死一人,又是一个横扫,打倒两人,趁着空挡,翻身又来斗范渠,却登时被围在了中心。
“你们都围定了,不要动手!”
不远处的范录一声大喝,原来那边的毛山也被围了起来!
糟糕!完了!只能看三公子的了!
毛山平时顶多就和范录打个平手,如今手持短兵,便是落了下风,再加上对面杀意正盛,满腔怒火、怨气无处发泄的范录,他几乎没有胜算。
只是可惜,十三苦练两个月的武艺,在范建面前就是个笑话。范建即使如今年纪大了,再怎么贪生怕死,也是曾经冲锋陷阵的宿将!
范建极度克制自己不要伤害十三,没过几个回合,瞅准空挡,左手抓住了十三握着匕首的右手,手掌的温度,竟让他恍惚间想到五年前第一次教十三骑马的日子。只是那曾经天真烂漫的脸,如今却充斥着憎恶和恨意!
十三当即右手的匕首换到左手,奋力又刺!范建身体犹如条件反射一般,直接将十三一脚踢飞出去。
十三滚落在地,登时口吐鲜血不止。
范建一阵揪心,想要上前搀扶,可儿子犹如狰狞的困兽,嘶吼中带着哭声,使得他心慌意乱,拿着剑的手轻轻颤抖,静静站在那里,看范海挣扎着起身。
“都给本帅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