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龙宫残卷
江水灌入耳鼻的刹那，陆寒星怀中的璇玑仪突然迸发青芒。十二层青铜轮盘自行转动，江水竟如活物般向两侧退避。少年胸口的金纹蔓延至瞳孔，透过浑浊的江水，他看见河床深处蛰伏着连绵的青铜建筑。
“这是...龙宫？“
传闻云州江底埋着前朝镇水司遗址，此刻那些布满藤壶的青铜柱上，正闪烁着与璇玑仪同源的星图纹路。陆寒星被无形气劲牵引着坠向建筑群中央，腰间突然一紧——条生满倒刺的青铜锁链缠住了他。
剧痛让少年清醒过来。借着金纹微光，他看见锁链另一端连着尊三丈高的机关巨人。这尊锈迹斑斑的巨像额间嵌着破损的琉璃镜，胸腔部位隐约可见齿轮转动，甲胄上残留着“天工开物“四个篆文。
“三百年了...“巨像突然发出齿轮摩擦般的轰鸣，“终于等到承剑人。“
陆寒星想要挣脱，锁链却化作游蛇缠上右臂。璇玑仪突然脱手飞出，稳稳嵌入巨像胸口的凹槽。整座青铜宫殿开始震颤，十六尊龟甲武士破土而出，手中铜戟交叉成封印阵势。
“验明正身。“巨像眼中射出红光笼罩少年，“气海空明，剑骨天成，符合初代阁主预言。“
锁链应声断裂。陆寒星跌坐在湿滑的青砖上，面前缓缓升起座八卦铜台。台面刻着《太虚洞玄经》首卷残篇，那些文字竟与他坠江时涌入脑海的剑诀同源。当他伸手触碰“履霜冰至“四字时，铜台内部传来机括转动声。
“小心！“
身后传来苍老的警示。陆寒星旋身后跃，原先站立处刺出九支淬毒弩箭。抬头望去，见个驼背老妪拄着青铜伞从梁柱阴影中走出，伞面上星斗排列与璇玑仪如出一辙。
“盲婆婆？“少年想起白衣女子最后的嘱托。
老妪空洞的眼窝转向铜台：“龙甲卫认主程序已启动，少侠若想活命，需在半刻钟内解开'天工九问'。“她突然挥伞击打地面，铜台四周升起九尊兽首铜像，“老身会为你争取三息时间。“
陆寒星这才发现青铜伞正在滴血——盲婆婆左肩插着半截断剑，伤口流出的竟是墨绿色液体。不待他追问，整座宫殿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那些龟甲武士调转戟锋朝两人逼近。
“第一问！“盲婆婆跃上铜台，伞尖点在“天枢“位，“何谓剑道？“
陆寒星福至心灵，并指划向刻着“履霜冰至“的碑文：“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这正是他坠江时悟出的剑意。
兽首铜像中的龙首突然睁眼，口中吐出枚玉简。盲婆婆却闷哼一声，伞面被龟甲武士的铜戟划破三道裂痕。陆寒星这才看清，那些武士关节处缠绕着猩红肉须——竟是活人与机关的结合体。
“第二问！“老妪声音已带喘息，“何谓天机？“
少年望向璇玑仪上转动的星轨：“斗柄东指，天下皆春。“这是昨夜青衫客醉语中的一句。
虎首铜像应声而启，但盲婆婆的左腿也被铜戟刺穿。更危急的是，机关巨人胸口的璇玑仪开始倒转，整座宫殿正在缓缓闭合。陆寒星注意到铜台浮现的水纹，突然想起码头黑袍人斩开江水的剑势。
“第三问...“盲婆婆咳出黑血，“何谓...“
“让我来！“陆寒星突然抢过青铜伞，金纹顺伞骨蔓延至整个伞面。当龟甲武士再次攻来时，他本能地旋伞画圆，伞缘竟激发出环形剑气。这是“履霜冰至“与机关术结合的妙用。
盲婆婆露出欣慰之色：“看来冷丫头没选错人。“她突然捏碎腰间玉佩，爆开的青光暂时逼退机关守卫，“快解最后三问！记住，答案在...“
话音戛然而止。老妪心口透出带倒刺的锁链，竟是那机关巨人突然反水！陆寒星目眦欲裂，通幽剑瞳看见巨人颅内盘踞着团黑气——与纪云身上的食尸鬼同源。
“很精彩的表演。“巨人发出扭曲的人声，“现在把璇玑仪交给本座...“
陆寒星突然笑了。在金纹蔓延至双眸的瞬间，他看清了巨人胸腔内的核心——那里嵌着半页《太虚洞玄经》残卷，正是控制整个机关阵的中枢。
青铜巨人胸腔中的经书残页泛着妖异的紫光，陆寒星的通幽剑瞳看见无数细若游丝的黑气正从书页裂隙中渗出。这些雾气凝结成婴儿手掌的模样，顺着齿轮咬合的间隙爬向璇玑仪。
“原来纪纲的食尸鬼秘术源自此处。“陆寒星以伞为剑荡开袭来的锁链，伞面星图与璇玑仪产生微妙共鸣。当黑气触及仪器的瞬间，十二层轮盘突然逆旋，迸发的青光竟将雾气灼出焦糊味。
巨人发出非人的惨嚎，左臂关节喷出腥臭的脓血。陆寒星抓住这瞬息的机会，踩着龟甲武士的铜戟腾空而起。金纹在瞳孔中流转，他看清巨人后颈处有道三寸长的裂缝——正是二十年前某位高手留下的旧伤。
“履霜冰至！“
伞尖刺入裂缝的刹那，陆寒星手腕轻抖，青铜伞应声展开。伞骨末端弹出的利刃卡住齿轮，整条机械臂顿时僵在半空。少年顺势翻身跃上巨人肩头，通幽剑瞳透过锈蚀的青铜装甲，看见那页《太虚洞玄经》上缺失的正是“履霜“二字。
“还差半步...“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将丹田剑气灌注伞柄。璇玑仪突然脱离巨人胸腔，带着青芒飞回少年手中。当仪器与伞柄的北斗七星纹重合时，伞面星图投射出漫天光斑，在穹顶交织成洪武元年的星象图。
盲婆婆的尸身突然颤动，从她破碎的衣衫中飘出张焦黄的纸笺。陆寒星凌空抄住，只见上面用血写着：“亥时三刻，摇光移位，以伞破镜。“抬头望去，巨人额间的琉璃镜正映出此刻的星图——北斗勺柄指向的正是“危“宿。
“原来如此！“少年足尖猛踏巨人耳廓，借反冲之力直扑穹顶。龟甲武士们掷出的铜戟擦身而过，斩断他半截衣摆。在身体下坠的瞬间，他将青铜伞掷向琉璃镜，伞尖不偏不倚刺入镜面“摇光“星位。
“咔嗒——“
清脆的机括声如涟漪般传遍整座地宫。巨人轰然跪地，胸腔内的经书残页自动飘出。陆寒星接住书页的刹那，那些萦绕不散的黑气突然聚合成人脸，竟是纪云的模样！
“圣上洪福齐天...“黑气发出沙哑的狞笑，“尔等江湖草莽...啊！“
剑光闪过。陆寒星并指斩碎黑雾，指尖残留的灼痛提醒他这并非幻象。此刻铜台中央升起玉柱，九尊兽首铜像回归原位，吐出的玉简在柱顶拼成完整的地图——正是《太虚洞玄经》三卷的藏匿方位。
“少侠好手段。“虚弱的女声从暗处传来。陆寒星猛然转身，见冷阁主倚着断壁喘息，天灵盖上的断剑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团跳动的银焰。
“前辈不是已经...“少年握紧璇玑仪。
“天机阁秘法'燃魂续命'。“女子抬手露出焦黑的掌心，银焰随之明灭，“最多再撑三个时辰。“她指向玉柱地图，“你可知为何剑冢与锦衣卫都想要《太虚洞玄经》？“
陆寒星摇头，目光扫过地宫满目疮痍。盲婆婆的尸身正在化作荧光，那些与机关结合的武士也陆续崩解，露出森森白骨。他忽然注意到所有尸骸的右手小指皆被斩去——这是洪武八年朝廷处置钦犯的标记。
“因为经书里藏着削藩的密钥。“冷阁主弹指击碎玉柱，地图化作光点没入璇玑仪，“当年太子殿下参悟的并非武学，而是星象对应的九边布防图。“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江水从裂缝中喷涌而入。冷阁主拽着陆寒星跃入突然出现的暗道，身后传来巨人最后的咆哮：“燕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