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人重逢，分外眼红
寅时三刻，药园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
夜无尘立于老槐树下，指尖轻抚树干上斑驳的刻痕。晨露沾湿了他的青布鞋履，在石阶上留下几枚淡淡的水痕。
“夜师弟...“轻柔的呼唤从草屋中传来。
只见苏灵儿一袭素白弟子服，发间只簪一支青玉步摇，与昨夜判若两人。唯有眉心若隐若现的灵瞳纹路，昭示着那场惊变并非幻梦。
“师姐气色好多了。“夜无尘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她腰间新佩的青铜令。
苏灵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昨夜多谢师弟相救……夜，师弟……我昨晚……”
“道心反噬。“夜无尘转过身，暗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你违背了对师尊的誓言。“
苏灵儿浑身一颤，昨夜的情景如潮水般涌来，她又一次想起了夜无尘身上的滔天魔气，可奇怪的是此刻的夜无尘，身上竟再难见有丝毫的魔气。
她又想起师尊青玉子在密室中的苦口婆心，那些关于宗门已被魔修掌控的骇人言论，勒令自己赶紧下山逃命去。
她再次看向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药园弟子，心中泛起难言的复杂情绪。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一位白发如雪的老者负手而立。他腰间悬着青岚宗长老令牌，面容慈祥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恰如令牌上的三个字——赵有火。
“赵长老。“苏灵儿慌忙起身行礼，却因虚弱险些跌倒。
“苏师侄不必多礼。“赵长老抚须微笑，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老夫奉宗主之命，送你回玉衡峰。“
苏灵儿下意识看向夜无尘，后者已经转身继续整理药架，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她咬了咬唇，跟着赵长老走出竹屋。
晨露沾湿了山间小径，苏灵儿跟在赵长老身后，心中思绪万千。这位平日深居简出的客卿长老，此刻步履稳健，白发在晨风中飘扬，任谁看去都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正道前辈。但昨夜那个在她昏迷前听到的“公子“称呼，却让她心中疑窦丛生。
“赵长老...“苏灵儿鼓起勇气开口，“昨夜我...“
“师侄不必多言。“赵长老头也不回，声音突然冷了几分，“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苏灵儿心头一紧，师尊确实嘱咐过她不得将秘密外泄。正思索间，前方玉衡峰的丹房已经映入眼帘。青玉子站在廊下，道袍下摆沾着晨露，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玉衡峰丹房内，青玉子刚接过弟子奉上的灵茶，茶香氤氲中，他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昨夜苏灵儿突然失去联系，令他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宣扬。
“师尊...“
熟悉的声音让青玉子猛然抬头。苏灵儿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却安然无恙。他刚要起身，就看到随后而入的白发老者，顿时如坠冰窟。
“青玉道兄。“赵长老抚须而入，慈眉善目的模样让周围弟子纷纷行礼，“令徒昨夜在药园昏厥，幸得夜管事照料，现已无碍。“
青玉子强作镇定地接过苏灵儿，却在接触到赵长老目光的瞬间如遭雷击。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血色——那是血咒发作的前兆！
“有劳赵道兄...“青玉子声音干涩，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公子有命。“赵长老突然上前一步，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下不为例！“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青玉子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滚烫的茶水溅在道袍上，他却浑然不觉。赵长老已转身离去，只留下那四个字在丹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在他心头。
苏灵儿扶住摇摇欲坠的师尊，发现他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她不解地看向门外赵长老离去的方向，那个看似慈祥的背影此刻在她眼中突然变得深不可测。
“师尊...“苏灵儿刚想询问，却被青玉子一把按住手腕。
“不要问。“青玉子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恐惧与悔恨，“从今往后，关于宗门的事，一个字都不要问，也不要说。“
丹房外，赵长老的白发在晨风中飘扬。他看似悠闲地踱步下山，实则神识全开，监视着玉衡峰的一举一动。袖中的血咒符已经燃尽，这意味着青玉子已经收到了足够的警告。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青岚宗山门，夜无尘蹲在药园边缘，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铁锄。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这就是他全部的世界。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在锄身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突然，他手中的抹布悬在了半空。
百里之外，一阵传送阵前，空气突然扭曲。七道剑光撕裂长空，为首的冰蓝色剑光中，一名白衣剑修负手而立。他腰间悬挂的天穹宗剑令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寒光，剑锋过处，连空气都被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白子瑜...“
夜无尘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锄头，动作分毫不乱，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这位天穹宗掌门首徒，曾经的大师兄，如今竟然已经结婴成功！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白子瑜的剑意中那股熟悉的“冰魄剑心“已经臻至化境，远胜当年。
铁锄突然发出一声清鸣，锄头渗出暗红锈迹。夜无尘眯眼看向山门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当年那个追求“无暇剑心“的大师兄，如今可能嗅出我这漫山的血腥气？
山门外，白子瑜剑指轻点，九道剑光结成玄奥剑阵悬停半空。他刚要开口，忽见试剑台上青玄子踏空而至，周身剑气激荡，竟已至元婴境界！
“白道友。“青玄子剑未出鞘，剑气已冲霄而起，“青岚宗剑坪狭小，怕容不下天穹宗的剑阵。“
白子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三年前他曾为师弟叶凌霄后事来到青州，彼时的青玄子不过是金丹大圆满，如今竟在这荒芜之地结婴成功？而且这股剑意中蕴含的凌厉杀伐之气，与青岚宗传统的太乙青木剑诀大相径庭。
“道兄倒是机缘深厚。“白子瑜剑指轻抬，背后凭空出现三柄冰晶长剑，“不知得了哪位高人指点？“
冰剑如银河倾泻，却在触及青玄子前三寸骤然崩碎。青玄子袖袍一挥，一道青色剑罡横扫而出，将剩余冰晶尽数绞碎。
“彼此彼此。“青玄子踏前一步，脚下青石轰然炸裂，“白道友不愧为天纵奇才，百年结婴……“
暗处观战的夜无尘微微颔首。青玄子这份底气，正是来自彻底炼化了夜无尘所赠岚玄元婴。
白子瑜突然收起剑势，冰晶剑阵化作漫天光点。“三日后验看贡品。“他转身时白衣如雪，声音冷若寒霜，“希望青岚宗拿得出配得上元婴宗主的诚意。“
当剑光消失在天际，青玄子才松开汗湿的掌心。一道传音符在他袖中燃尽，灰烬中浮现四个字：“一切如常“。
暮色渐浓，夜无尘站在药园深处，看着掌心剑气凝结的冰晶。方才的对峙中，他清晰看见白子瑜的目光在苏灵儿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位曾经的大师兄，不知是否察觉苏灵儿那被自己暂时封印了的灵瞳。
望向玉衡峰方向，夜无尘料想，青玉子当知晓，何为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