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镜中之人非我

凌晨四点，陆宅还沉浸在夜的寂静中。

沈念站在壁炉前，仰头望着那面铜镜，镜子比她还高一寸，却偏偏被镶嵌得极低，仿佛在刻意拉近某种窥视的距离。

她的影子在镜中静静地立着。

可那不是她。

至少，不完全是。

镜子里的人眼神微冷，嘴角几乎看不出弧度，身上没有一点沈念此刻真实的疲惫与微妙困惑。更怪异的是，那人的肩稍稍倾斜，角度略微不同于现实中的她。

她缓缓抬手。

镜中的“她”也抬手。

但慢了半秒。

沈念眼神一沉，立刻低头闭眼，再睁开。

镜中影像恢复正常。

她知道自己昨晚没吃任何影响认知的东西。作为心理咨询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幻视与错觉之间的边界。

但这面镜子，确实不同。

她不是第一次觉得它有问题了。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沈念没有回头。

“你也看到了？”她淡淡开口。

陆辞洲没有回答。他从她身后绕过来，站在她左侧，与她一起看着镜中两人的倒影。

“你是几岁开始怕镜子的？”她问。

他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冷冷道：“这个镜子原本不在这里。”

“是你母亲的？”

“她很喜欢照镜子。”

“直到她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脸。”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沈念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那天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陆辞洲皱眉：“你不是说，她没说。”

“她说：‘你要记住，镜子里的不一定是你。’”

陆辞洲手指绷紧，目光落回镜子：“你信？”

“我不信她。”

沈念顿了顿，语气幽淡：“但我信我的直觉。”

——直觉告诉她，陆母死前，做了某种精神暗示实验，而她或许正是实验的一部分。

“你为什么不把它丢掉？”她问他。

“因为我也想确认，”陆辞洲低声说，“我是不是也会看到别的人。”

沈念听了，转身离开。

她走出壁炉厅，却没有回房，而是转向走廊的尽头。

那是陆宅老区域的一部分，仆人平时不进。

她悄然推开一扇门，屋内昏暗，一股微尘与檀香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陆母生前常用的“冥想室”。

她踏入时，像是触动了一道无形的气场，整个人被压迫得心跳放慢。

室内只有三样物件：一张蒲团、一尊铜制观音、一架摆满旧相框的红木柜。

相框里全是黑白照片。

沈念蹲下身，挨个看过去。

照片中大多数是陆母年轻时的旧照，身边有时是一个小男孩，有时是一位模糊的女子。

有一张特别显眼。

是一面镜子对着另一面镜子，重影无限延伸。

而那张照片的角落，写着一行字：

“谁在看谁。”

沈念盯着那句话，沉默了很久。

忽然，门外传来轻响。

她迅速关上柜门，站起。

门被推开，是张婶。

“沈小姐？”张婶看着她，眼神复杂，“这么晚还在这里？”

“你知道这间屋子有什么特别吗？”沈念不动声色地问。

张婶迟疑了片刻：“夫人以前……很喜欢一个说法。”

“什么？”

“她说，‘一个人只能看清别人的脸，却看不见自己的灵魂。’”

“她相信镜子能帮她看清自己。”

“但后来，她说，镜子开始骗她。”

沈念听完，忽然轻轻一笑。

“那可能不是镜子的问题。”

她走出冥想室，在路过镜子那面墙时，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次，镜中的人，站得笔直，微笑，眼神温柔。

就像，

她从未离开过那面镜子。

她在镜子里住着，而她只是偶尔路过。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