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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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老爷庙水域·父亲语音含诡异声波

2023年5月18日 19:30老爷庙水域

鄱阳湖老爷庙水域笼罩着异样的铅灰色。高武阳站在长江大桥护栏边,指间钢笔的金属笔帽抵着掌心,凉意混着铁锈味。

九江十景浮雕上的渗血痕迹比正午时更浓,岳母刺字的浮雕纹路里,暗红液体正蜿蜒成细流,在“精忠报国”的“国”字最后一笔聚成血珠,啪嗒坠入江面。

他将沾血的钢笔插入靛蓝色衬衫口袋,指腹蹭过布料内侧的旧补丁——那是父亲当年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渔家特有的紧实。

远处传来上官婉兮的焦尾琴音,空灵中带着金属震颤,像冰面下有游鱼撞击冰层。

“高记者。”上官婉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白色旗袍下摆扫过桥面,翡翠耳坠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她怀中的焦尾琴琴弦突然绷直如钢丝,琴身木纹里浮出细密的漩涡纹路,中心位置的古篆“鄱阳湖眼”正渗出青黑色汁液,在琴面聚成微型水涡。

高武阳转身时,观气术已在眼底泛起微光。

他看见上官婉兮耳坠里倒映的湖面——数百条死鱼正随波漂来,银白肚皮翻向天空,鱼眼却齐齐转向鞋山岛方向,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

“鬼雾要来了。”上官婉兮指尖抚过琴弦,发出指甲刮过金属的锐响,“三小时前,我在浔阳楼后厨听见井水污染的消息。

现在这些死鱼的腮部都有蛊虫啃噬痕迹,和你父亲语音里的声波频率...”

“相同。”高武阳接过话头,右眼下的泪痣微微发烫。

三天前他收到父亲失踪前的最后一条语音,时长0.7秒,三维谱图分析显示包含14.3Hz的次声波,与老爷庙水域的地脉震动频率完全吻合。

此刻他袖口下的鳞片正隐隐发痒,那是幼年随父亲下湖时,被水魃余威灼伤留下的印记。

夕阳如融化的铅块坠入湖面时,鞋山岛方向突然腾起墨色雾墙。

高武阳瞳孔骤缩,观气术下的世界瞬间变为青灰色——雾中漂浮着无数断桨残戟。

最中央是艘覆满藤壶的战船,船头立着丈高青铜鼎,鼎身刻着用九江方言转写的《水经注》:“庐山西南五老峰,下临长江,实为彭蠡之门户...”

“银鳞,化龙!“他低喝一声,左腕鱼形胎记亮起微光。

竹篓里的彭泽鲫跃出水面,鳞片在暮色中折射出碎金般的光芒,化作丈长金鲤劈波斩浪而去。

然而接近雾墙三丈时,金鲤突然发出幼童啼哭般的悲鸣,鳞片上浮现出淡金色的指纹——正是父亲左手虎口处的斗型纹。

“是血脉禁制。”上官婉兮古琴横抱,琴弦上缠绕的红丝绦无风自动,“你父亲曾用本命血喂过这灵宠?”

高武阳点头,喉间泛起铁锈味。十二岁那年,父亲用缝渔网的钢针扎破指尖,将血滴入他捧着的鱼卵中:“阳伢子,这银鳞以后就是你的兄弟。”

此刻金鲤退回他脚边,鳞片剥落处露出新生的纹路,竟与父亲工牌上的九江日报社徽章完全相同。

渔村祠堂里飘出陈年艾草味,二十七个渔民挤在梁柱间,腰间都系着印有“镇水魃“字样的红腰带。

直径两米的武宁打鼓摆在中央,鼓面水牛皮泛着油光,边缘用瑞昌剪纸拼出《水经注》图文:“又北过彭蠡泽,水北注焉...”剪纸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细看竟是混合着茶渣的血水。

“各位乡亲,老爷庙祭祀开始!”村长老李头敲响鼓棒,枣木鼓棒撞击牛皮的声响带着奇特的韵律——咚,咚咚,咚...高武阳右肩鳞片突然发烫,那是幼年被父亲按在船头听潮时的感觉。

他猛地撩起衬衫,看见肩颈处的鳞片正随着鼓点明灭,隐约组成“镇九州”三个字的笔画。

鼓声突然加快,如同暴雨前的蛙鸣。高武阳观气术下,村民们头顶升起灰黑色雾气,瞳孔逐渐被修水宁红茶的暗红色浸染。

他们手中的香烛突然扭曲,白蜡融化成粘稠液体,里面爬出密密麻麻的蛊虫,虫足相触间组成锁链状,朝祭坛上的供品蠕动。

“作兴天开!”高武阳暴喝一声,钢笔尖咬破指尖,在鼓面疾书《长河吟》。

墨汁混着鲜血渗入牛皮,竟浮现出武宁打鼓歌的工尺谱。

上官婉兮指尖拨动琴弦,《将军令》的杀伐之音炸开,蛊虫锁链应声而碎,却见村民们耳后突然冒出修水哨子——那是用黄杨木雕刻的鱼形哨,哨口染着朱砂。

尖锐的哨音刺破祠堂横梁,高武阳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涌出温热的血。

他看见上官婉兮的旗袍领口渗出微光,颈间佛骨舍利正发出珍珠母般的虹彩,却在哨音中染上裂纹。

“高记者,别来无恙?”

蛊媚娘从雾中走出,苗绣西装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她耳后的银制茶针滴着墨绿色汁液,指尖转动着半块青铜碎片,边缘刻着“镇江眼”三个篆字。

碎片突然发出蜂鸣,祭坛上的九江茶饼纷纷裂开,爬出浑身是刺的蛊虫,在地面织成黑色地毯。

“九黎商会的新蛊毒,”她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碎片,“用鄱阳湖底的水魃残魂炼制。你父亲当年毁了我们的血祭仪式,今天就让你——“

高武阳钢笔尖突然转为青铜色,在地面画出九江十景星图。

锁江楼、能仁寺、烟水亭...星图亮起微光时,他抓起上官婉兮的手腕冲向长江轮渡。

船舷铁栏上的锈迹在观气术下显形为符咒,却都被某种力量侵蚀得残缺不全。

“小心!”上官婉兮突然拽住他,翡翠耳坠碎成两半——轮渡乘客们耳后的修水哨子同时吹响,声音里夹杂着次声波特有的震颤。

高武阳看见那些人佩戴的金人玉佩渗出鬼火,玉佩表面浮现出秦始皇陵的俯瞰图,封土堆位置有个血红色的“武”字。

“把玉佩给我!”他伸手去抓最近乘客的玉佩,却见那玉凭空悬浮,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黑雾从中涌出,带着浓重的土腥味。

上官婉兮古琴横挥,《十面埋伏》的琴音化作剑气劈开黑雾,露出玉佩背面的阴刻:“血月之夜,十二归位,水魃觉醒。”

轮渡引擎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船身突然倾斜。

高武阳在坠入湖水的瞬间,看见驾驶舱里空无一人,方向盘上缠着半条红腰带,正是渔村祭祀时村民所系。

湖水灌入口鼻的刹那,他闻到熟悉的水草味,与父亲失踪那天的晨雾一模一样。

再次睁眼时,两人站在巨大的青铜拱门前。

门楣刻着“始皇帝陵“四个小篆,笔画里填满暗红色物质,分明是凝固的血液。

上官婉兮的佛骨舍利在胸前剧烈震动,照亮门侧的金人模具——那模具上布满指纹,与高武阳手机里父亲的指纹照片完全重合。

“你父亲是...”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史记》记载,秦始皇铸造十二金人时,曾征调天下良工。难道你父亲是...”

“金人铸造师的后人。”高武阳抚摸模具上的指纹,鳞片从手臂蔓延至脖颈,“他用自己的血封印了始皇帝的灵魂碎片。但为什么...会和水魃有关?”

蛊媚娘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万蛊噬心阵在四周显形:无数蛊虫组成墙壁,中间悬浮着九江茶饼,饼面上用精血写着“高武阳”三个字。

茶饼裂开时,冲出的黑雾里裹着无数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父亲失踪前的口型:“阳伢子,快跑...“

“佛骨净邪!”上官婉兮甩出舍利,乳白色光芒中浮现白鹿洞书院的古钟虚影。

钟声轰鸣间,蛊虫纷纷坠地化作脓水,却在地面积水中映出画面——父亲跪在秦始皇陵入口,手中握着十二金人碎片“巨灵”,胸口绽开伤口,鲜血渗入地面的“镇九州“封印阵。

战斗结束时,茶香突然弥漫。拄着龙头拐杖的老者从阴影中走出,中山装口袋露出半片庐山云雾茶的包装纸。

他手背上的九江十景纹身正在渗血,鞋山岛位置的“小孤山”纹身已被血红色覆盖,显现出与玉佩相同的“血月之夜“预言。

“后生仔,”者递来蜡丸包裹的“云雾回灵丹”,酒糟鼻在火光中泛着油光,“去鞋山岛要过三关,这药能保你们过蛊毒关。”

高武阳接过药丸时,发现包装纸上印着泛黄照片:二十岁的父亲站在秦始皇陵入口,身后是半埋土中的金人模具。

他手中举着的,正是高武阳此刻别在胸口的钢笔。

“你父亲用本命血镇住了水魃,”老者压低声音,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空洞回响,“那怪物被始皇帝炼成蛊引,封在十二金人里。现在血月将至,封印松动...需要你的血,和他当年一样的血脉之力。”

上官婉兮突然抓住老者手腕,阴阳眼泛起金光:“你是...浔阳楼周九爷?梁山好汉的后人?”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金牙:“小姑娘眼神不错。当年卢先锋替天行道,如今周某替天守关。

记住,子时三刻鞋山岛东礁有老船,船上有《水经注》残页——那是破阵关键。”

回到桥底时,鞋山岛方向的金人碎片已吸收湖光月色,在空中拼出模糊的金人轮廓。

高武阳的手机突然震动,短信来自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子时,鞋山岛鬼雾见。父字。“

“银鳞,化龙!“他再次下令,彭泽鲫这次化作五爪金龙,龙爪握着星子金星砚——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砚台底部刻着“十二归位,水魃觉醒“的字样。砚中墨汁自动铺开,显现出占卜纹路,父亲的指纹如血丝般缠绕在“高武阳“三个字周围。

“地脉的血脉封印,“上官婉兮轻抚焦尾琴,琴弦上缠绕的红丝绦已变成血色,“你父亲用自己的生辰八字为引,现在需要你的血激活阵眼。但这样做...“

“我没得选。“高武阳扯开衬衫领口,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古铜色光芒,“从小听着水魃的故事长大,总该由我来做个了断。“

办公室档案袋里的照片被月光照亮:父亲将“巨灵“碎片插入禹王碑,碑面渗出的青铜血液在地面形成镇九州阵,阵眼处的生辰八字正是高武阳的。照片背景中,鞋山岛轮廓隐约化作金人形状,而父亲转身看向镜头的瞬间,眼角竟有与秦无道相似的青铜鳞片。

“原来如此...”上官婉兮按住他肩膀,“你父亲当年没完成的封印,现在需要你用血脉之力补全。但秦无道不会坐视——他手中的“巨灵”碎片,正是阵眼缺口。”

江风带来远处的钟声,子时将至。高武阳将钢笔插入腰带,银鳞化作鳞片覆盖手臂,上官婉兮的旗袍上浮现龙虎山符文。

两人并肩走向雾气翻涌的湖面时,周九爷的酒葫芦突然滚到脚边,瓶中传出低沉的吟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湖面突然裂开,露出鞋山岛下的巨大空洞。洞口上方,十二金人碎片正在血月余晖中重组,每片碎片上都映出高武阳父亲的脸。

当最后一片“巨灵“归位时,地底传来远古巨兽的咆哮,那声音里混着父亲的呼喊,和高武阳幼年时听过的潮声。

“阳伢子,别怕。”

这声呼唤从记忆深处传来时,高武阳已踏上鬼雾缭绕的鞋山岛。

上官婉兮的焦尾琴弹出最后一个音符,佛骨舍利碎成齑粉,化作屏障挡住身后涌来的蛊虫。

他举起钢笔,笔尖在月光下泛着青铜色光芒,而鳞片下的血脉,正与地脉的震动产生共振。

血月当空,十二金人轰然跪倒。高武阳将笔尖刺入掌心,鲜血滴在阵眼的生辰八字上。

刹那间,父亲的指纹与他的重合,湖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水魃的嘶吼中,他仿佛看见父亲站在金人肩头,朝他露出最后的微笑。

“镇九州,定四海。”父子同声吟诵,《水经注》的文字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金人胸前聚成永恒的封印。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鬼雾时,鞋山岛恢复平静,唯有湖面漂浮的茶叶,还带着庐山云雾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