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
剧烈的震荡将林深从昏迷中拽醒，鼻腔里充斥着潮湿的铁锈味。他摸索着打开战术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自己竟置身于一口巨型铸铁水缸内，缸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镜面图腾，暗红的液体在脚下凝结成胶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欢迎来到镜渊的前厅。“苏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深抬头，看见她倒挂在井口，左眼的镜面碎片折射出冷冽的光，“陈正明死后，镜渊的封印松动了。这些年被献祭的眼睛，正在寻找新的宿主。“她垂下一条锁链，末端缠绕着沈知夏塞给他的吊坠，“戴上它，这是唯一能抵御侵蚀的东西。“
爬出铁缸，林深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废弃的地下防空洞。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满了大大小小的梳妆镜，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场景：电子厂流水线、医院手术室、幼儿园教室......而每个画面中，都有戴着银色眼形徽章的人在暗处窥视。苏晚跳落在地，踢开脚边的纸箱，露出里面堆放的老式DV带，标签上标注着“1998年城西影院火灾监控备份“。
“当年消防局公布的监控录像，其实是被篡改过的。“苏晚抽出一盘录像带塞进随身播放器，雪花噪点中，十二名儿童围坐在放映厅中央，面前摆放着刻满符文的铜镜。当镜头扫过角落时，林深浑身血液凝固——年幼的沈知夏正被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捂住口鼻，那人胸前别着的，正是陈正明同款徽章。
“镜渊会需要纯净的瞳孔作为祭品，他们专挑生辰带'阴镜煞'的孩子。“苏晚的指尖划过镜面，镜中突然渗出黑色雾气，化作无数细小的眼睛，“你妻子就是当年唯一逃脱的祭品。七年前她的失踪，不过是镜渊会的二次回收。“
防空洞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地面开始震颤。林深握紧沈知夏的吊坠，金属温度透过皮肤渗入血脉。当第一面镜子轰然炸裂时，他看见成千上万的镜面碎片悬浮在空中，拼凑出一张巨大的人脸——那是陈正明腐烂的面容，空洞的眼眶里爬出蓝色的光虫。
“他们来了。“苏晚将一枚蓝色荧光弹抛向空中，幽蓝的光芒中，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从镜中走出，他们脖颈处都缠绕着银色锁链，正是历年来失踪的受害者。林深举起手枪，却发现子弹穿过虚影毫无作用。苏晚扯下一缕蓝紫色头发，发丝在空中化作锋利的刀刃：“这些都是被困在镜渊的灵魂，想要救他们，必须找到'引魂镜'。“
两人在迷宫般的通道中奔逃，镜面怪物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林深突然停在一面布满裂痕的穿衣镜前——镜中倒映出的，竟是刑警支队的走廊。更诡异的是，镜中自己的身后，站着穿着警服的陈正明。“是这里！“林深想起苏晚的遗言，“每天路过的地方......镜渊的入口就在支队大楼里！“
话音未落，防空洞顶部轰然坍塌。苏晚一把将林深推进镜面裂缝，自己却被黑色触手缠住脚踝。“带着这些！“她将DV带和一枚青铜钥匙抛过来，左眼的镜面彻底碎裂，“去找地下车库的B07车位......记住，别相信看到的任何镜像！“
当林深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刑警支队地下车库的水泥地上。手机显示时间是凌晨四点，车库里寂静得可怕。他握紧青铜钥匙走向B07车位，却发现那里停着一辆布满灰尘的老式面包车，车门上印着褪色的“城西影院“字样。钥匙刚插入锁孔，整辆车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仪表盘屏幕亮起：“欢迎回家，第108号祭品。“
面包车后座堆满了陈旧的档案袋，林深翻开其中一份，手剧烈颤抖——1980年第一起镜面失踪案的卷宗里，夹着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年轻的陈正明站在最中央，身旁站着数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人正是现任青阳市市长。而在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镜渊会核心成员，献祭倒计时365天。“
就在这时，车库的灯光全部熄灭。林深摸出打火机，微弱的火苗中，他看见面包车的后视镜里，自己的倒影正在微笑。当火苗熄灭的瞬间，无数双手从黑暗中伸出，将他拽入镜面深处。坠落的过程中，沈知夏的吊坠突然迸发强光，照亮了通道墙壁上的血字——“唯有破碎的镜子，才能照见真实“。
地面突然出现，林深重重摔在铺满镜子碎片的平台上。抬头的刹那，他倒抽冷气——前方巨大的祭坛上，十二面青铜古镜围成圆圈，中间悬浮着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上面密密麻麻嵌满了人类的眼睛。而在祭坛边缘，沈知夏被锁链吊在空中，她空洞的瞳孔里，映出了林深惊恐的面容。
二
祭坛上的黑色心脏突然剧烈收缩，嵌在其中的眼睛同时转向林深，发出尖锐的嗡鸣。沈知夏的身体随着心跳节奏摆动，锁链摩擦声混着诡异的吟唱在空间回荡。林深握紧沈知夏留下的吊坠，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纹路，与祭坛青铜镜上的符文产生共鸣。
“你终于来了，林队长。”阴冷的声音从祭坛后方传来，青阳市市长摘下礼帽，露出额角的镜面纹身，“当年陈正明办事不力，让沈知夏逃了七年，不过...”他抬手示意，祭坛两侧升起铁笼，苏晚浑身是血地瘫倒其中，左眼的镜面彻底碎裂，“这次，你们谁也走不了。”
林深举起DV带，冷声道：“1980年到现在的犯罪证据，我已经备份给省厅。”话未说完，市长身旁的助理突然掏出枪，子弹擦着林深耳畔飞过，击碎了他身后的青铜镜。镜面破碎的瞬间，无数黑雾从裂缝中涌出，凝聚成陈正明的虚影。
“证据？”陈正明的虚影发出桀桀怪笑，“在镜渊的世界里，真相不过是镜面的倒影。”他的手掌穿过林深的身体，抓起沈知夏的锁链用力一拽，“该让祭品归位了。”沈知夏的身体被拖向黑色心脏，她脖颈处的锁链突然迸发蓝光，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猛地撞开铁笼。她掏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刺入自己掌心，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形成一个发光的镜面图腾。“镜渊会的仪式需要纯净的祭品，但我...”她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手术疤痕，“早就被你们改造成了怪物。”图腾光芒暴涨，将黑雾逼退。
林深趁机冲向祭坛，却在途中被无数镜面碎片缠住脚踝。他低头，发现碎片映出的画面全是自己最恐惧的场景：妻子在火海中呼救、苏晚被怪物撕碎、刑警队同事倒在血泊中。“别相信镜子！”苏晚的呐喊穿透幻象，林深想起墙壁上的血字，咬咬牙用吊坠划开掌心，鲜血滴落处，镜面纷纷碎裂。
市长脸色骤变，他按下祭坛上的机关，黑色心脏裂开缝隙，伸出无数带着镜面的触手。林深将DV带塞进沈知夏手中，大喊：“知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星空电影院！”沈知夏空洞的眼神闪过一丝波动，她握紧DV带，用锁链缠住心脏的触手。
“星空电影院...”沈知夏喃喃重复，瞳孔中蓝光大盛。当年被抹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想起火灾当晚，林深冲进火场救她的画面。锁链突然迸发强光，将触手熔断。苏晚趁机跃上祭坛，将匕首刺入心脏的缝隙，大喊：“林深！用你的炁感！”
林深一愣，突然想起和苏晚相处时那些隐晦的暗示。他闭上眼睛，感受体内涌动的能量，当他再次睁眼，掌心浮现出淡蓝色的炁团。他将炁团注入吊坠，金色光芒与沈知夏的锁链、苏晚的匕首形成三角共鸣，整个祭坛开始崩塌。
“不！”市长绝望怒吼，被黑雾反噬。陈正明的虚影在光芒中消散前，不甘地咆哮：“镜渊不会消失！”祭坛轰然炸裂，林深在气浪中抓住沈知夏和苏晚，三人跌进突然出现的镜面漩涡。
再次醒来时，林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沈知夏趴在他枕边沉睡，手腕上戴着他送的星空手链。病房门口，苏晚倚着门框轻笑，左眼换上了新的机械义眼：“林队长，镜渊的故事可还没完。”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陌生的合影，照片里戴着银色徽章的人，正在警局门口注视着这里。
窗外阳光明媚，林深却感到一阵寒意。他知道，这场与镜渊的战争，才刚刚进入下一篇章。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面无人触碰的梳妆镜上，正缓缓浮现出血色的眼睛，等待着下一个被选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