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爆发
竹叶子被风吹的簌簌响,可你细听,分明是他来了
侍卫不远不近的围住了这片竹林,他们的脚步声掩在风声里
“阿霁,不是说好了不走了吗?”
顾愆自竹林深处缓缓出现,站定在沈霁月面前。
雨水早就浸透了沈霁月的衣裳,水蓝色的面纱也湿透糊在她的脸上,透出纵横分布的伤疤。她缓缓抬头,直视顾愆
“陛下什么时候发现的。”话虽是疑问语气却平淡
“你宁可自毁容貌也不愿回到朕的身边!”望着沈霁月脸上的伤痕,顾愆一把扯掉她的面纱,语气里满是愤恨。
“你以为你还能离开朕,可笑,根本没有什么奇闻轶事,你以为你拿着一根破蜡烛就能凭空消失,像三年前那样?”
“你凭什么离开朕,你凭什么要离开朕,这个世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朕当什么……?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怎么样,被耍的感觉如何?满心欢喜又大失所望的感觉如何?
哈……哈哈……”
顾愆缓缓蹲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
“你永远别想离开朕……”
沈霁月呆愣地坐在原地,好像被彻底击垮,失去一切信念一般,暴雨打在她的脸上,好不凄惨。
“阿霁,母妃死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天,朕到死都忘不了大殿上满地的鲜血……后来朕频频梦魇,朕恨他们,更恨朕自己。
如果当初朕再强大一点,就不会被他们欺负
一个十三岁的男人了,却还只会躲在母妃怀里,为什么不站出来,为什么不站到母妃面前,为什么不能替母妃去死……
你离开的那天,也是雨夜
呵……,沈霁月,你好狠的心,偏不叫我安宁
不管不顾闯进来又孑然一身地离开
你当真没有半分不舍?”顾愆的声音慢慢颤抖,失去了刚开始的愤懑
他强硬地抱住沈霁月,力度大到不管不顾,好像天地间他唯此一物,再不能失去。
沈霁月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再抬眼,眸中愤恨好似要化作实物一般,她猛地推开顾愆站起来,背脊耿直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病态的笑声响起,好像所有希望都被粉碎之后疯魔了一般
“顾愆,我凭什么不能离开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是天子,你自然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你凭什么离开?”顾愆的声音染上恼怒,语气也愈发激动起来。
“可笑,从前你最恨权势压人,压得你和你母亲喘不过气,如今倒是忘得干净”最熟悉的人捅起来刀来往往最痛。
“我早说过,我不是你的,皇权二字困不住我,这硕大宫墙也绝缚不住我!”
“那我呢?当日城墙围兵下你说心悦于我可还记得?从前朝夕相处的日子你可还记得?每每梦魇你的拥抱安慰、那些日夜里抵死缠绵都不作数了?”
顾愆不再自称朕,细数起了从前的点滴,声音一度哽咽
“母妃走了,我只有你了,你为何不愿意留下,为何……?”算我求你也不行吗?
大雨滂沱,两人却完全顾不得
“作数,当然作数……”
顾愆眼睛一亮,还没得及高兴,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在夏夜也感到彻骨寒冰
“说来小珏也走了好久了,也不知道他在下面过的好不好。那日阿爷阿奶痛彻心扉的样子我这辈子也都忘不了,为了坐上这个位子,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若不是阿爷阿奶找上来,我还真当你是孤苦无依的小苦瓜
明明不用死的,我说了我会帮你,那日你若是肯信我,再多等一刻……只是一刻
难道只你日日煎熬吗?这三年我每回忆起这段经历,我都恨,恨为什么要帮你,助纣为虐。
你恨你的父亲、恨你的弟弟,其实你们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心狠手辣
甚至你比他们更可恨,你会伪装,端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内里撕开来早就肮脏不堪了”
骤然被撕破面具,顾愆的脸色也阴沉了下去,不过如沈霁月所言,他很会伪装。敛起阴翳的神色,他再度开口。
“沈霁月,你还是忘不了他……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内里也是三心二意,不守妇德罢了……”说完这句,他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没关系,没关系的阿霁,我不在乎,我会瞒住天下人,不会有人说你不知廉耻,我们还做夫妻好吗,我封你做皇后,自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至于从前,都是逼不得已,皇权之争,谁能干干净净呢?阿霁,你不能这样为难我”
“顾愆,你会改?哈哈……可笑。我只问你一句,从前,我的房中人呢?”
空气再次沉默,自三年前发现沈霁月离开找不到了之后,顾愆就迁怒了她宫总的一干宫女太监,全都赐死了……
“顾愆,我知道你看不清,你是皇帝,你不认为你有错,无论是小珏还是其他人,于你而言就如同地上的蝼蚁,死了就死了……
可我不行,我早说过,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再者,你口口声声爱我,其实你根本不理解不尊重不信任我,我永远无法是你对弈的对手,你从来只把我当旁白端茶递水温柔小意的体己罢了。
那日小珏身死,你为何不肯等我一刻,说到底你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不愿意拖延下去耽误时间。
从你身处封建王朝我们就注定不可能了,你不信我,不是因为相处时间、才华谋略,只是因为你、你们对我、我们的偏见罢了。你改不了的……”
“不,不……我可以,我记得的,你说不以阶级论能力,我回去立刻着手拟定修改科举寒门入仕的比例,宫中……宫中带头修改,增设女官,从平民中选,什么身份背景一概不看,只看能力……”
沈霁月不想同他废话了,说不通的,即便是让步也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收买人心罢了。于是仰头一栽,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