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煌煌天音
暗金棒影！孱弱如残烛，癫狂似野火！
牧辰倾注全副意志的挣扎一击，尺许虚影撕裂雨幕，悍然刺向深海魔鲸巨目中那点幽邃冰冷的瞳光！这不是力量的碰撞，是玉石俱焚的悲鸣！
魔鲸背上，冰蓝重甲巨人无动于衷。三道冰焰眸子锁定的是牧辰，更是那根不断震动、灰烬本体光流奔涌的断棍！蝼蚁的垂死挣扎？它那冰冷的神念只传达出更深沉的漠然。巨大的骨指微动，三叉戟上缠绕的暗绿符文锁链骤然发出刺眼寒芒，只需再一瞬——真正的灭绝打击便将降临！这片海域连同亵渎之物将被彻底抹除！
就在这万劫不复的刹那——
嗡！！！
笼罩整片礁石滩的淡金色火焰星图（老道士燃魂秘法）猛地坍缩！如同被无形之笔点燃了引线，一道细若游丝的淡金色光线，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风雨阻隔，从牧辰头顶虚空悄然垂落！不是力量，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根坚韧不拔的丝线！
吼——！！
淡金丝线垂落的瞬间，牧辰意识深处那道模糊的金色战魂咆哮声陡然暴涨！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坐标与归途的明灯！
濒临溃散的暗金棒影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却绝对纯粹的意志——源自石棍灰烬本体那破灭本源、又被牧辰精血与求生意志点燃的火种——被这道淡金丝线猛地牵引！方向，不再是魔鲸之目，而是……北方墨绿浓云深处，那翻腾如沸的……铅灰色苍穹？！似乎指向了浓云之后更遥远的某个……点？！
“定！”
一声宏大、威严、仿佛天宪纶音的低喝，毫无征兆地贯穿了牧辰几乎爆裂的灵魂！带着一种超越理解、抚平一切混乱狂躁的力量！
不是声音响起。而是就在那道暗金棒影因淡金丝线牵引而发生微妙偏转、其上那点微弱火种被彻底点亮并指向苍穹的刹那——
轰隆隆隆——！！！
整个天空！
北方翻涌的墨绿浓云，南方残存的渔村废墟，东方的海平线，西方的无尽雨幕……目之所及，整个铅灰色的、覆盖世界的天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一撕！一条贯穿天幕的巨大金色裂痕，如同烧融一切的日珥之镰，悍然出现！
金痕所过，浓云蒸发！铅灰色的伪天，像是被揭开的腐烂幕布！裂痕深处，露出的……不是星空！
是无尽的、纯粹到极致的……煌煌光明！
那不是温暖的光！是灼烧！是威严！是如同万千恒星同时爆发、足以焚尽万物的狂暴烈日！金色的光芒如熔岩瀑布般自天穹裂痕中轰然倾泻而下！整个被墨绿浓云笼罩的压抑世界，瞬间被这降临的无上光明彻底填满！
光！
纯粹到极点、暴烈到极致的光之法则！焚尽一切污浊与黑暗！
冰冷到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被蒸发得无影无踪！那冰蓝巨人点出的、蕴藏灭绝之威的三叉戟锋芒，在这无量光明中如同投入烈焰的冰屑，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无声消融！
巨大的深海魔鲸发出痛苦至极的哀鸣，覆盖身躯的重甲在光明中滋滋作响，厚皮上坚硬的骨刺与藤壶冒起缕缕黑烟，它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突然降临的煌煌神威，开始下沉！
魔鲸背上，冰蓝重甲巨人第一次真正动了！它那仿佛与座骑融为一体的庞大身躯猛地一晃！三道冰冷的幽蓝光痕瞬间爆射出刺眼的光芒，仿佛冻结万物的瞳孔骤然收缩！它猛地抬头，望向那撕裂苍穹、仿佛连接着太阳本源的金色裂痕！重甲缝隙中蒸腾起实质般的惨白寒气，艰难抵御着那如同瀑布般冲刷而至的无量光明！
漠然！冰冷！此刻被一种如同目睹远古巨兽复苏的、极其罕见的惊疑与……凝重所取代！
这光……它认得！来自那早已被抹去的……尘封历史最深处的……灼热烙印！
渔村幸存的村民如同瞬间失明，本能地闭上刺痛流泪的双眼，缩在废墟角落瑟瑟发抖。重伤的老道士身体一僵，随即猛地仰起头，干涸的嘴唇颤抖着，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狂喜与某种近乎朝圣的光芒！哪怕被强光刺得泪流不止，他也死死盯着苍穹之上的裂痕！
牧辰？
那倾泻而下的无量光明在他眼中，却化作了另一种景象！不再是单纯的焚烧与威严，而是一条……路！一条指向裂痕核心那无尽光明深处的、模糊而温暖的光之路！
“回家……”身体濒临极限的痛苦仿佛被这温暖的光路暂时抚慰，只剩下灵魂深处最纯粹的渴望。他那只死死抠在石棍灰烬本体上的手，不自觉地抬起，五指张开，朝着裂痕深处那温暖的光点……
抓去。
无声无息。
一道身影在金痕流泻的无量光明核心处，缓缓凝聚。
那人影并不如何高大，甚至显得有些修长。但当祂踏出裂痕，足尖轻点虚无的瞬间——
嗡——！
整个沸腾的、如同熔炉般的天地骤然安静！
无量光明骤然凝实、内敛！不再是瀑布般的狂涛，而是化作了纯粹到极致的……法则！光之法则环绕其身！祂的衣袍流动着宛如万千世界、亿万星辰沉浮的混沌暗纹，那流动的暗纹边缘却镀着一层永恒不朽的金边。面容笼罩在蒙蒙流动的光辉之后，看不真切，唯有那一双平静垂落、俯视众生的眼瞳，如同最纯净燃烧的金色熔炉！
仅仅一道视线扫过！
那巨大的、正艰难抵御光明灼烧、开始下沉的深海魔鲸，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亿万道神则瞬间贯穿！发出一声凄厉到灵魂破碎的哀嚎！墨绿色的粘稠血液如同喷泉般从它坚硬的厚皮鳞甲缝隙中爆射而出！巨大的鲸躯在哀嚎中如同断线的风筝，疯狂抽搐着砸向漆黑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而魔鲸背上，那冰蓝重甲的巨人，在目光降临的刹那，整个覆盖着厚重深蓝冰甲的身躯猛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裂响！三道燃烧的冰蓝光痕剧烈摇曳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呃……呃啊啊——！”头盔内发出压抑到极点、如同冰川崩塌般的痛苦闷吼！巨人庞大沉重的躯体第一次无法保持那亘古不变的冷漠姿态！它巨大的骨手死死攥紧那根恐怖的三叉戟，戟身上缠绕的暗绿符文锁链疯狂亮起，爆发出实质般的惨白光环，拼命抵抗着那穿透灵魂的无上神威！身躯剧烈颤抖，脚下的魔鲸巨背在剧痛挣扎中进一步开裂下沉！
威压！绝对的、源自生命层次与法则位格的碾压！
在那双平静的金色熔炉瞳孔注视下，强如这来自深海王庭的远古巨人，亦如蝼蚁！
巨人艰难抬头，冰蓝色光痕死死盯着那悬于苍穹之上的身影，头盔内部响起破碎冰晶般的意念之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的确认：
“太阳……法则……帝！……”
轰隆！
下沉的魔鲸终于彻底砸入海水！巨浪冲霄！冰蓝重甲巨人庞大的身躯被魔鲸坠落的力量拖拽着砸入墨绿怒涛之中！但它拄戟的骨手猛地将三叉戟朝海面一指！暗绿符文锁链光芒再次爆发！恐怖的寒冰法则瞬间冻结周围海面！形成一片巨大的、孤悬在怒涛漩涡之上的惨白浮冰！巨人立于浮冰中央，抬头怒视苍穹，身姿虽被神威压制得略弯，但那拄戟而立的姿态，却透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权！眼中只有凝重与惊疑，再无对下方蝼蚁的半分关注。
天地间只剩下光明、破碎的海浪、悬浮的冰狱。
苍穹之上，那身披混沌暗纹金边帝袍的身影并未再看砸入海底的巨兽一眼，而是缓缓低头。
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破碎的礁石滩，扫过废墟中惊惧的凡人，扫过精血燃尽、萎靡倒地的老道士……
最终，落在那个浑身浴血、身体如同遍布裂纹的劣质瓷器、一只手还死死抓着断裂石棍、另一只手却徒劳地伸向天空、伸向祂——这个方向的年轻人身上。
那目光在牧辰焦灼崩裂的手腕处（正是紧扣灰烬本体的手）停留了一瞬，在那根布满裂痕、灰烬本体暴露一小块的石棍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那张布满血污泥泞、眼耳口鼻还残留着能量灼烧痕迹、眼神却因那虚幻“光路”而陷入某种安宁迷离的面庞上。
无上威严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极其细微、近乎幻觉的波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无声荡漾开来。似乎穿透了万古时空，看到了另一个……同样桀骜不驯、棍扫诸天的模糊身影……
短暂的停顿后。
一个声音响起。
不再是神威律令般的低喝。
而是平静、淡漠、却又带着一种贯穿时空的熟悉感，仿佛只是唤着一个许久未见的故友。
声音响起瞬间，整个天地的法则似乎都为之和鸣。
金痕下的身影缓缓开口：
“小猴子……还认得回家的路么？”
噗！
如同被这贯穿万古的平静一问彻底击碎了最后维系生命的心弦，牧辰全身的暗金光芒瞬间黯淡至几近熄灭！那只伸向苍穹的手无力地垂下。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内外交煎的重创，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倒下的最后一刹那，他的眼睛终于彻底闭上，脸上仿佛带上了一丝……解脱的安宁？唇角似乎还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
“……帝……俊……”
微不可闻的呓语，如同梦中的轻叹，混合着鲜血，从他干裂的嘴唇缝隙间飘散，瞬间被雨声和海风吞没。
唯有那根被他昏迷前依旧紧握在手的断裂石棍——其灰烬本体暴露的那一小块区域——在帝袍身影声音落下的刹那，无声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某种沉睡的……回应。
悬浮于怒海漩涡冰狱之上的冰蓝重甲巨人——海渊王者之一——庞大身躯猛地绷紧！三道冰蓝光痕如同鬼火般狠狠跳动！
“帝……俊……！”不再是疑问，是石破天惊的确认！带着刻骨铭心的震撼与滔天怒火！
苍穹之上。
祂的身影缓缓模糊，如同溶于光中。临消散前，那双熔炉般的金色瞳孔转向了东方。不再是审视，而是某种……深沉的呼唤。
一个名字，带着无需言说的重量，与刚刚响起的那个名字共振，烙印在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吾弟……太一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