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人行
俞清妍推了推厚重的镜片，目光平静地在池宏和宋婉瑶之间扫过。
“可以。”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
宋婉瑶脸上则掠过一丝复杂。
能和池宏一起学习自然是好的，但多了一个……俞清妍？
那个传说中的冰山学神？
不过，既然池宏提出来了，她也没理由反对，脸上挤出笑容：
“好呀！一起学习效率更高嘛！”
……
地点选在了学校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的焦香和书本纸张的味道。
池宏心里悬着的“思维共鸣”任务进度条微微亮起，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从物理开始吧。”池宏提议，试图找一个三人都需要加强的领域。
“可以。”俞清妍立刻从书包里抽出一张试卷，指尖精准地点向一道综合了力学、电磁学甚至涉及一点微积分思想的难题。
她抬眼看向宋婉瑶，简洁地命令：“你先做。”
宋婉瑶自信地接过题，然而刚读完题干，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那些复杂的受力分析图、陌生的符号、需要联立的方程组让她瞬间头大。
她咬着笔杆，眉头紧锁，尝试着画了几条线，很快又在复杂的条件中迷失，草稿纸上涂涂改改，十分钟过去，毫无头绪，额头甚至沁出了细汗。
俞清妍一直安静地看着，镜片后的眼神起初是观察，渐渐变成一种……困惑。
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清晰”的思路会卡住。
终于，在宋婉瑶第三次试图用简单的牛顿定律去套明显需要积分处理的运动过程时，俞清妍忍不住了。
“不对。”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宋婉瑶的焦躁。
“这里，物体的加速度是变加速度，不是匀变速。你需要用微元法，dv/dt =(F - kv)/m，然后积分求位移。你列的牛二公式只适用于匀变速。”
她的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流畅，仿佛在阐述1+1=2。
然而对宋婉瑶来说，这串名词和公式如同天书。
“微元法？积分？”宋婉瑶的脸瞬间涨红了，一种被彻底碾压的羞耻感让她难堪到了极点。
她猛地放下笔，声音也带上了委屈和火气：“你讲得太快了！而且这些根本就不是高考内容吧！”
俞清妍只是微微蹙眉，那神情与当初池宏解不出她给的推导题时露出的嫌弃一模一样。
她没有反驳宋婉瑶关于高考内容的质疑，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题目要求就是如此。”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宋婉瑶气鼓鼓地扭过头，一副“我不听了”的架势。
俞清妍则面无表情，似乎觉得对方放弃了思考，便不再浪费精力。
池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任务还没开始就要夭折？
“咳，”他连忙打圆场，介入这僵持的场面，拿起那道题：
“这道题确实有点超纲，但思路很有趣。俞清妍，你刚才说的是不是这样……”
他看向俞清妍，迅速复述了她的思路关键点，并加上了自己理解后的解释，
“所以核心是要抓住力随速度变化这个点，用微积分思想来处理瞬时变化率？”
俞清妍眼中掠过一丝意外，池宏的总结切中要害，且用语更贴近普通人的理解层次。
她点头，补充了一个关键边界条件：“初始速度为零，积分区间要注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思路清晰，逻辑严密，池宏用工程师的实用主义语言解释理论，俞清妍则用精准的数学语言点出关键。
短短两三分钟，刚才让宋婉瑶抓狂的难题，就在他们默契的配合下被拆解、分析、整合，推导出了最优解。
他们甚至讨论了两种可能的解法优劣，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演练过无数遍。
宋婉瑶虽然赌气没看，但耳朵却竖着。
听着身后传来的低沉男声和清冷女声有条不紊地交织，那些让她晕头转向的概念和符号在他们口中变得清晰、有序，最终导向一个明确的答案。
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和微微的酸涩悄然爬上心头。
原来题目可以这样被理解……
原来池宏和俞清妍配合起来，是这样的一种状态……
高效、冷静、心无旁骛，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和谐感。
“好了，”池宏松了口气，转向宋婉瑶：
“宋同学，别生气。刚才俞清妍的思路是对的，但确实跳步太多。”
“来，我重新给你讲一遍，我们一步步来，不用那些超纲的东西，就用高考范围内的思路也能解，只是需要绕个弯。”
池宏拿起笔，换了一张干净的草稿纸。
他完全抛开了微积分，从宋婉瑶熟悉的牛二定律和运动学公式入手，巧妙地设置中间变量，将复杂的变加速过程拆解成几个近似的匀变速阶段来分析。
他画图清晰，讲解耐心，每一个步骤都询问宋婉瑶是否理解，直到她点头才继续下一步。
“你看，这里虽然力在变，但我们可以把时间切得很短很短，在每一小段时间里，近似认为力不变，算出这一小段的位移，最后把无数小段的位移加起来……”
“这其实就是微积分思想的雏形，但我们不用那个词，就这么想，能理解吗？”
池宏循循善诱。
宋婉瑶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眼睛亮了起来：“哦！我明白了！就像拼图一样，一小块一小块拼起来？”
她终于跟上了池宏的节奏，重新找回了做题的信心。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很聪明嘛！”池宏笑着鼓励。
就在宋婉瑶因为理解而露出笑容的同时，坐在对面的俞清妍，目光却从试卷上移开，落到了池宏和宋婉瑶身上。
咖啡馆柔和的灯光打在池宏专注讲解的侧脸上，勾勒出少年清俊的轮廓，他眼神明亮，带着一种纯粹想让人理解的真诚。
而宋婉瑶微微前倾着身体，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认真聆听，因为豁然开朗而显得容光焕发，本就精致的五官在专注和喜悦下更是明艳动人。
俞清妍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名状的感觉悄然滋生。
她习惯的世界是公式、逻辑、冰冷的数字，眼前这男俊女美、一个耐心讲解一个认真聆听的画面，却像一幅色彩鲜明的油画，突兀地撞进了她黑白分明的世界。
她微微怔住，镜片后的眸光闪动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复杂的情绪，让她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试卷，却感觉上面的符号似乎模糊了一瞬。
池宏两边沟通，耐心讲解，大脑高速运转着，平衡着两位风格迥异的“学生”，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几乎是同时！
宋婉瑶从她印着小兔子图案的可爱纸巾包里，抽出一张带着淡淡樱花香味的粉色印花纸巾。
俞清妍则从她简洁的纯黑色帆布笔袋侧袋里，摸出一小包没有任何标识的、压得整整齐齐的纯白色素色纸巾。
两张纸巾，同时递到了池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