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克敌之法
眼前这片土地早已化作了一片焦土，乌黑的弹坑密密麻麻，遍地都是破碎的尸体和残肢断臂，鲜血宛如溪流一般在其间交织流淌，汇聚到坑洼之中，化作一个个血池，任由那破碎的旗帜在上面漂浮。
而更为恐怖的，却是那些奄奄一息，没有被直接炸死的士卒，他们大多已经没了人样，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连身体都残缺了大半，或者只剩了上半身，却仍在求生欲的促使下，在地上艰难爬行，嘴里不住地乞求着救命。
可这种情况之下，又怎么会有人顾得上去救援他们？
那些在此次轰炸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士卒们此时也已经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都不顾一切地调头逃窜，光是自相冲撞践踏的，就不知又有多少人因此伤亡。
刘良佐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他再不敢有半点儿迟疑，慌忙扯着缰绳调转马头，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撤，快撤！”
叛军残部就此仓皇逃窜，一口气跑出去了数里远，才心中稍安，确认后面没有追兵，刘良佐这才敢下令停下来休整。
刘良佐在亲兵搀扶下下了马来，背靠着一棵枯树坐在了地上，他目光呆滞，好似刚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自己连那含山县城的城门都没能看清，就在转瞬之间折损了数千兵马，这换做是谁，能接受得了？
不过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也总算是让刘良佐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恰恰是因为他对澳明军队的轻视，才导致了现下的惨败。
看来，那澳明军队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明明是与虎蹲炮一般大小的火炮，其威力竟然比自己手中的红夷大炮还要夸张，如此看来，那马士英和刘孔炤输得不冤，自己还真不该嘲笑他们无能。
可即便已经认识到了澳明军队的厉害，刘良佐也是绝不甘心就此离开的，自己率领数万大军，大张旗鼓而来，若是连个小小的含山县城都拿不下来，连区区三千守军都奈何不了，岂不与那马士英和刘孔炤一般沦为笑柄，以后自己还怎么混？
但要说不走，要接着打，想到澳明军队那威力恐怖的火炮，却又让刘良佐感到头皮发麻。
正在刘良佐纠结苦恼之际，就见身旁的一名亲兵拿着水袋走上前来，他接过水袋刚要喝，就听此人突然开口说道：“将军，其实想要对付敌军的火炮，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闻此话，刘良佐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随即也顾不得喝水了，瞪着一双牛眼追问道：“你有办法？”
这亲兵赶忙回答：“将军难道忘了，以前咱们是怎么对付官军的大炮的？”
这亲兵说的，是刘良佐归顺朝廷之前，跟着李自成造反那时候的事儿了。
不过刘良佐虽然归顺朝廷已有十数年，但却仍然匪气未脱，对闯军以前常用的那些所谓的“克敌之法”仍然深信不疑。
况且此时的刘良佐也是病急乱投医，招数老不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效就行。
因而刘良佐闻言会意之后，便顿时眼前一亮，朗声笑着抬手拍在了这名亲兵的肩膀上，“我当然记得，不过是情急之下懵住了而已。
你小子倒是机灵得很，既然已经想到了法子，那就赶紧带人去准备吧！”
可十几年前的闯军不是兵匪就是流民，他们还能有什么对付大炮的好招儿？无非就是搞些封建迷信的活动罢了！
这名亲兵带人直奔周围的村庄，不多时便抓回来了几十个妇女，他们驱赶着这些妇女再度前往了含山县城前，在两军阵前将这些妇女扒光了衣服，而后斩首，用杆子捅进断裂的脖颈，将尸体倒竖在了两军阵前。
当年的闯军就是这么干的，他们坚信此法可以压制敌方火炮的威力。
刘良佐伸着脖子张望着，心里默默祈祷着此举可以奏效，最好让含山县城头上的火炮全都哑火了才好！
而此时含山县城头上的澳明军队之所以看到敌军去而复返却并没有直接开炮，主要也是想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当澳明军队的将士们看到城下叛军的所作所为之后，顿时间一个个都血气翻涌，目眦欲裂。
“禽兽！这群毫无人性的禽兽！”
为首的军官双目赤红，忍不住怒骂出口，拔刀怒喝：“开炮，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士兵们此时也都早已忍无可忍，听闻军令，顿时间百炮齐鸣，炮声刚落，便紧接着又是第二轮的炮声响起，第三轮炮响，第四轮，第五轮……
炮弹一波接一波地砸向叛军的阵地，其密集程度宛如洗地，足以犁平整个敌阵。
这对于满心期盼着澳明军队火炮哑火的刘良佐及其部卒而言，自然是猝不及防的，他们哪成想澳明军队的火炮不仅没有哑火，威力没有受到丝毫压制，其火力反倒比起之前变得越发猛烈，顿时间全都被炸懵了。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身为统帅远超普通士卒的果决与睿智了，刘良佐一见大事不妙，当即便调头就跑，不带有丝毫的迟疑与犹豫。
他身旁的一众亲兵也都是老油子了，调头逃跑的速度不会比刘良佐慢过零点一秒。
真正倒霉的还是那些普通的士卒，他们不可能像身为统帅的刘良佐一般肆无忌惮，说跑就跑，上有军法，后又监军，没有听到撤退的军令，多数人都是不敢贸然逃跑的。
而且便是刘良佐部下的士卒们一向目无法纪，在这种时候不会去顾忌什么军法与监军，也鲜有心理素质过硬，在这种情况下还没被吓懵，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转头逃命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数万人聚在一起，身处人员密集的军阵之中，可不是想逃就能轻易逃出去的，不像身为统帅的刘良佐，本就身处人员稀疏的军阵后方，身旁又有亲兵为其开路，凡是有人挡路，便直接会被这些亲兵撞翻斩杀。
因此，除了刘良佐和他手下的百余名亲兵，最终活着逃出来的，只有寥寥千余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