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专注强国九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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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结茧

“云跃…”

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带着少年人小心翼翼的试探,从邻桌悄悄推了过来,停在我的习题集边缘。不用抬头,那熟悉的字迹和语气已昭示了它的主人。我停下笔,目光落在纸条上,那清秀的字迹写着:“考砸了?别灰心。需要补习吗?”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带着难堪的余痛。我沉默地拿起纸条,在空白的背面,用尽力气写下两个冰冷、决绝的字:“不用。”指尖捏着纸条递回去时,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伸过来的手指。那属于十六岁少年的温热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却瞬间点燃了深埋记忆的引信——就是这双手!二十年后,它们会那样亲昵、自然地搂在林美琪纤细的腰肢上!前世病房里那剜心蚀骨的背叛与憎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烙铁烫伤,指尖残留的温热只余下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放学的铃声刚响过不久,铅灰色的天空就毫无预兆地泼洒下冰冷的雨点。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我没带伞,站在教学楼低矮的屋檐下,看着五颜六色的伞花在眼前绽放又远去。周明远撑着一把深蓝色的伞快步追了上来,雨水顺着伞沿淌成水帘:“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有些模糊,带着一种刻意的关切。

“不用,”我几乎是立刻开口,语气生硬得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眼神避开了他伞下的脸,“我等人。”不等他再说什么,也顾不上周围零星的目光,我咬紧牙关,猛地一头扎进了铺天盖地的冷雨里。密集冰冷的雨点瞬间砸透了单薄的校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冷得刺骨。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强忍了许久的屈辱泪水,它们混合着流进嘴角,又苦又涩。真是莫大的讽刺啊,带着五十岁的灵魂重生归来,竟然被一场高一的小小月考打得如此狼狈不堪,连及格线都够不着,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冰冷的雨水中仓皇逃窜。

到家时,浑身湿透,头发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冻得失去了血色,校服沉甸甸地往下滴水。妈妈惊呼着冲过来,手里抓着一条厚实干燥的大毛巾:“哎哟我的天!怎么淋成这样!这么大的雨怎么不等雨停再回来?冻病了可怎么办!”她手忙脚乱地用毛巾裹住我,用力揉搓着我冰冷的手臂和头发,试图驱散那刺骨的寒意。

那带着焦灼的温暖和毫无保留的关切,像一把钥匙,轻易拧开了我强撑的阀门。冰冷的身体在毛巾下微微颤抖,我抬起头,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脆弱:“妈…我月考…没考好…数学…考砸了…”那个鲜红的“48”如同烙印,灼烧着我的自尊。

“傻孩子!”妈妈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近乎心疼地擦拭着我湿漉漉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像哄幼童,“一次考试算什么?高中才开始多久?不适应太正常了!慢慢来,咱们不着急,啊?身体最要紧!快,先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喝点热水暖暖!”她的包容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像暖流,冲刷着我内心的冰冷和挫败,带来更深的心酸。

那晚,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爸爸坐在桌旁,手里捏着那份刚取回来的体检报告,脸色比灯光还要黯淡。诊断书上清晰的“早期肝硬化”几个字,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窗外的雨声不知疲倦,单调而冰冷地敲打着玻璃窗,是这沉重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

“医生说…”妈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后怕和哽咽,她紧紧攥着爸爸的手,指节都泛白了,“说…幸亏发现得早,真的…幸亏闺女提醒得及时…要是再…再晚个半年,恐怕就…就…”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走过去,伸出同样冰冷但异常坚定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妈妈单薄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雨水的潮气。前世病床上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与此刻父母劫后余生的酸楚和后怕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一个前所未有的、无比清晰的念头破茧而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重生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为了逃离周明远和林美琪编织的背叛牢笼。它更是为了守护眼前这两个人——我的父母,我生命中最纯粹、最无私的爱。我必须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支撑起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抵御一切风雨。

从那一刻起,我的生活彻底进入了一种近乎严苛的轨道。成年人的灵魂所拥有的那种近乎残酷的自律和坚不可摧的毅力,在这一刻被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清晨五点,闹钟在窗外墨蓝的夜色中准时响起。我裹着薄毯,就着台灯昏黄却专注的光晕,开始与一个个陌生的英语单词、一句句拗口的古文搏斗。午休的教室里,同学们或伏案小憩,或低声谈笑,我摊开厚厚的数学习题集,草稿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演算,笔尖与纸张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是我对抗遗忘和笨拙的战歌。夜晚,预习的灯光常常亮到十一点。身体的疲惫像潮水般阵阵袭来,眼皮沉重得如同灌铅,但心中那座名为“守护”的灯塔,却始终亮着,指引着方向。这份近乎自虐的坚持,是年轻身体里那个懵懂的十六岁灵魂难以理解和企及的。

周明远的身影,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幽灵,依旧时不时出现在我的视线边缘。课间走廊的“偶遇”,放学路上的“同路”,甚至试图以讨论难题为名的搭讪。每一次,我都竖起一道无形的冰墙,用最简短的词汇、最疏离的态度回应,像拂去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有次在通往图书馆的僻静楼梯拐角,他直接拦住了我的去路,眉头紧锁,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甘,声音带着被拒绝的微恼:“云跃,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我哪里得罪你了?”走廊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坦荡得刺眼。

我下意识地将怀里那摞沉甸甸的参考书抱得更紧,仿佛它们是我最坚实的盾牌。“我要学习。”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

“我可以帮你!”他急切地向前一步,试图打破那道无形的屏障,“我数学还行,我们……”

“不需要。”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侧身,毫不犹豫地从他身边绕过,脚步坚定地踏在空旷的楼梯上,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光影交界处,表情复杂地望着我迅速消失的背影。

十二月的寒风变得凛冽刺骨,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刮过裸露的皮肤。我开始利用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前那段短暂而空旷的时间,在寂静的操场边跑步。一边机械地迈开被冷风吹得有些麻木的双腿,一边迎着寒风大声背诵着拗口的《劝学》和复杂的英语语法结构。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一种清冽的刺痛感,却也格外提神。重生似乎带来了一份隐秘的馈赠——这具年轻身体的大脑,记忆能力竟比前世同期强韧许多。一篇《赤壁赋》,反复诵读五遍,其间的起承转合、骈俪文辞,便能大致脉络清晰地印入脑海。一次跑步经过体育器材室后面那片僻静的角落,无意间瞥见周明远和林美琪站得很近,正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我跑近,周明远的脸上明显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林美琪的距离。我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扫过一片无关紧要的枯枝败叶,脚下的步伐节奏没有丝毫紊乱,径直跑远。前世那个在病床旁引爆一切的残酷真相,此刻如同一颗深埋的种子,尚未破土,却已在我心底投下巨大而冰冷的阴影,时刻提醒着我保持距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