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世之赛马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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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探王府.旧梦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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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御赐之物”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耳膜,在脑子里嗡嗡作响,盖过了满场死寂和骤然爆发的窃窃私语。

李焱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告。那枚狼首金扣在他腰间闪着冰冷的光,獠牙仿佛随时要噬咬过来。我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逼退眼底翻涌的血色,强行压下喉咙口那股腥甜的铁锈味。不能失态,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我猛地低下头,脊背绷得笔直,几乎能听到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再抬头时,脸上已堆起西市胡商惯有的、带着几分谄媚与惶恐的假笑:“郡王息怒!奴……奴见识浅薄,被这等天家气象晃花了眼,口不择言!奴该死!”声音抖得恰到好处,带着哭腔。

李焱盯着我,那深潭似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半晌,他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毫无温度。“你的马,”他声音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字字清晰,“不错。”说完,不再看我一眼,轻夹马腹。追风低嘶一声,载着他那身刺目的紫袍,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踏着满场未散的敬畏与喧嚣,扬长而去。

**(2)**

人群的目光像无数芒刺扎在我背上。有鄙夷,有怜悯,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赤焰在我身侧焦躁地踏着蹄子,鼻息喷吐着白雾。我死死攥着缰绳,指节捏得发白,直到那抹紫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彩棚之后,才敢让那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恐惧,一丝丝从眼底渗出。

御赐之物?那枚沾满我疏勒王室鲜血的金扣,成了大唐天子的恩赏?好一个“御赐”!好一个煌煌盛世!

“苏小娘子,”那尖嗓门的宦官又凑了过来,脸上堆着虚假的笑,“今日初赛已毕,三日后复赛,您可得好生准备着。郡王殿下……似乎对您的马挺上心。”最后一句,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试探。

我垂下眼,掩住眸中翻腾的杀意,唯唯诺诺地应了。牵着赤焰离开这令人窒息的赛场,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西市胡商女的卑微身份,此刻成了我最好的保护色,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得我喘不过气。

**(3)**

西市深处,我那间堆满草料和皮革气味的狭小马厩,此刻是唯一能让我喘息的地方。我卸下赤焰的鞍鞯,用刷子一遍遍用力刷洗它汗湿的皮毛,指尖感受着它温热强健的肌肉纹理,那蓬勃的生命力稍稍抚平了我心底翻腾的戾气。水桶里倒映着我扭曲的脸,那双异域风情的深褐色眼眸里,此刻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

“赤焰,你看到了吗?”我低声呢喃,声音嘶哑,“是他!烧毁我们家园的恶鬼,就在长安!披着锦绣,沐着天恩!”赤焰打了个响鼻,温热的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慰。

不能等!三日后的复赛?我等不了!李焱那句“御赐之物”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神经。我要亲眼看看,那枚金扣!我要知道它每一个纹路,是否和我烙在灵魂深处的噩梦印记分毫不差!我要找到……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证据!哪怕一丝一毫!

**(4)**

深夜的长安,宵禁的梆子声在坊墙外沉闷地响过三更。浓墨般的夜色吞噬了白日的喧嚣。我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市。

一身紧窄的深青色胡服,脸上蒙着同色的布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的眼睛。腰间缠着特制的软索,皮囊里装着西市胡商秘传的几样小玩意——能让人昏睡不醒的“安息香”粉末,还有一小罐气味刺鼻、能驱散恶犬的“胡狼尿”。十年颠沛流离,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我学的不只是驯马。

永兴坊,郡王府邸。高大的朱门紧闭,石狮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沉默地蹲踞,门楼上隐约可见巡夜侍卫晃动的身影。皇亲国戚的府邸,戒备森严。但这难不倒一个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又在长安底层摸爬滚打了数年的人。我绕着高耸的坊墙潜行,像一只寻找猎物的夜枭,最终停在王府西北角一处相对僻静的后墙下。这里靠近王府后花园,墙内树木茂盛,墙根堆着些杂物,最重要的是——这里紧邻着坊内排水的暗渠入口。

**(5)**

暗渠入口被沉重的铁栅封着,缝隙狭窄。我摸出皮囊里一根细长弯曲的铁钩,这是从一个老偷儿那里换来的宝贝。屏住呼吸,将铁钩小心探入锁孔深处,指尖感受着里面细微的凸起和凹陷。夜风拂过,带着远处更鼓和隐约的犬吠。时间一点点流逝,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就在手臂开始酸麻时,锁芯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

成了!我心头一喜,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小心地挪开沉重的铁栅,一股潮湿阴冷的秽气扑面而来。暗渠入口狭窄幽深,仅容一人匍匐通过。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污水缓慢流淌的粘腻声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没有犹豫。我深吸一口气,将“胡狼尿”的气味涂在袖口和领口,捏碎一小块“安息香”蜡丸含在舌下以防万一,然后像一条无骨的蛇,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刺骨的污水中。黑暗和恶臭瞬间将我吞噬。

**(6)**

不知在冰冷滑腻的渠壁中爬行了多久,根据白天打探时估算的距离,终于摸到了王府后花园内的一个出水口。我小心翼翼地推开头顶沉重的石板,一股清冷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勉强照亮了眼前精致的亭台楼阁轮廓。我像水鬼一样湿淋淋地爬出暗渠,迅速滚入旁边一丛茂密的芭蕉树影下,蜷缩起来,剧烈地喘息,试图甩掉身上令人窒息的恶臭。

王府内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巡夜侍卫极有规律的脚步声。我脱下湿透的外袍,拧干,露出里面相对干爽的深色中衣。辨明方向,借着假山、树木和回廊柱子的阴影掩护,向着记忆中白天远远观察到的、王府正院核心区域潜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每一次侍卫脚步声的靠近,都让我的神经绷紧到极致。

**(7)**

终于,一座气派轩昂、飞檐斗拱的主屋出现在眼前。门楣高悬“澄心堂”的匾额。这应该就是李焱的书房兼起居之所。门口廊下有两个按刀而立的侍卫,精神抖擞。

不能再靠近了。我藏身在一座太湖石假山的缝隙里,观察着澄心堂的格局。侧后方有一扇雕花木窗,半开着透气。机会!我耐心等待着,直到一队巡逻的侍卫从远处回廊尽头拐过弯去,门口那两个侍卫也恰好同时侧身低声交谈的瞬间!

就是现在!像一道贴地而行的黑影,我以最快的速度掠过几丈空地,狸猫般无声地窜到那扇半开的窗下。身体紧贴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一片寂静。

**(8)**

指尖沾了点唾沫,轻轻点在窗棂纸上,无声地润开一个小洞。一只眼睛凑上去。里面陈设清雅奢华,紫檀木书案、博古架、墙上有字画。没有侍女,也没有李焱的身影。天助我也!

我深吸一口气,灵巧地翻窗而入,落地无声。浓重的墨香和一种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冷香瞬间包裹了我。这是李焱身上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和恨意直冲头顶,被我死死压住。不能耽误!

目标明确——寻找那枚金扣!书案整洁得过分,博古架上多是书籍和古玩。我的目光扫过靠墙的多宝格,最后定格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方匣上。那匣子样式古朴,没有任何雕饰,却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9)**

直觉!就是它!我快步上前,小心地打开匣子。没有锁。匣内铺着柔软的黑色丝绒,上面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枚让我魂牵梦绕、恨入骨髓的狼首金扣!狰狞的凸眼,锋利的獠牙,连那皮绳末端磨损的痕迹,都与我记忆中分毫不差!就是它!那个地狱使者腰间悬挂的凶物!

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金属,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十年积压的恐惧、愤怒、仇恨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将我冲垮。眼前再次闪过冲天的火光,亲人的惨叫,母亲脖颈温热的血……

不行!现在不是时候!我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我瞬间清醒。强忍着将它攥在手里捏碎的冲动,我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浸润了特殊药水的软泥。小心翼翼地将金扣正面按入软泥之中,再快速取出。狼首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拓印在了泥块上。

成了!最直接的证据!

**(10)**

正要将金扣放回原处,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匣底丝绒垫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很薄。我心中一动,小心掀开丝绒垫。下面静静地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旧信笺。

鬼使神差地,我抽出了那张信笺。展开。

信纸是上好的熟宣,字迹却有些潦草,带着一种仓促和……惊惶?内容极短,只有两行:

>**“狼首金扣二枚,一赐焱儿,一赐承嗣。**

>**见此物如见君父,慎之!慎之!——父手书”**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一赐焱儿……一赐承嗣?!

承嗣?!安承嗣?!那个以酷烈手段镇压西域诸部、为安禄山爪牙的范阳节度使特使?!

李焱……安承嗣……他们竟都有这金扣?!

那屠灭疏勒的……到底是李焱,还是安承嗣?或者……两者皆是?!

“谁在里面?!”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冷喝,如同冰锥,陡然在窗外炸响!伴随着急促逼近的脚步声!

是李焱!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