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祭奠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三月三，万物复苏，祛邪避灾，有着许多的传统意义。既是黄帝轩辕的诞辰，又是先秦时期重要的祭祀节日——上巳节。

但这些于陈默并无干系，陈默只知道，三月三是他爹娘的忌日，他该回来了。

六河乡，半辰时，到站，下车。陈默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便往平安路33号走去。

平安路33号是一家祭祀用品店，店长是陈默同村的七叔陈观才和其老伴李珍。

店面不大，但传统祭祀用品应有尽有。陈默走进铺子，七叔正在敲着算盘，算着帐，而李婶正在折着彩色纸花。

“七叔，李婶，照旧，一捆纸钱，一对蜡烛，一份祭香，谢谢。”

“来了，呦，陈默侄子。”七叔提了提眼镜，放下了笔，赶忙招呼陈默坐下。

“臭婆娘，听到了吗，快装东西给小默。”

“你吼啥吼，皮痒了？”

“这不是为了小默嘛。”七叔缩了缩头，悻悻地道。

“晚上再找你算帐。”说是这样说，李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一边对陈默嘘寒问暖，一边装着烛香。

“小默啊，去县上读书可还习惯？念书念的怎样？你不知道啊，老爷子整天跟我们唠叨他孙子多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过得还习惯，七叔，李婶，爷爷照您们一说，看来心气还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身子不再那么硬朗了。我不在的时候还望您们多加照应一下。”

“那自然，有七叔和族里的伯伯婶婶们，放心就行。”

…………

“小默，还记得烧香的规矩吧？”

“李婶，记得，家中亲人灵位前可插三柱香，若墓前拜祭，按老家习俗，作为独生子，我可插一柱香。”

“小默，你虽到县上读了高中，未来还会到大城市读大学，有文绉绉的诗和远方，但有些传统，规矩一定不能忘，这才是我们的根和魂。前者三柱香寓意‘三才’，‘三宝’，代表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敬重。而一柱香则强调思念的深沉与专注。孩子，记住了吗？”

“我记下了，李婶。”

“好……好……好，对了，陈默，你们书上咋说来着？人之至…至…诚，鬼……神可通。这啥意思？”

“心诚则灵呗。”七叔边敲着算盘，边插话。

“就你多嘴。”李婶瞪了一眼七叔。

回想起梦中爹娘化作太阳和月亮的场景，陈默点头道：“或许真的是心诚则灵吧。”

李婶听后也默默点了头，不再反驳，并把装好的烛香递给陈默。

“对了，小默，你爷爷说你若回来了就直接去你爹娘坟上拜祭。”

“好，谢谢。”陈默拿过烛香，拿出那张百元大钞递给李婶。

李婶本想婉拒，但七叔语重心长地道：“人情可有，规矩应守。”

最后，钱，李婶还是收了，但陈默心里感到温暖和踏实，因为“付钱”是应有之义，是“规矩”，而他们仅仅收十块的成本钱是“善意”，是“人情”。这本是长辈对后辈的指点，何况是比金钱更为珍贵的为人处世之道。

其实，真正令陈默高兴的是七叔他们一直把他视作真正的亲人。

过去，现在，未来，在陈默心中，对他们应如是。

走出铺子，陈默又买了一些爹娘喜欢吃的猪皮冻和瓜果酒水，匆匆往清水山赶。

陈默走后，李婶重新折起了纸花，七叔却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走到铺子门口，抽起了大水烟。

“这孩子看似纳言老实，实则看得透，看得远。作为长辈，我起初也是一位教书匠，我当然希望他待事待物能保持一颗诚心，起码路不要走歪。但被批斗后，为了谋生，成了个商人，自然懂得这世上是可以投机取巧的，但这更多还是为了自己，是小道。他奶奶个巴的，这世道，真诚用错对象，连狗都不如。小默他爹，他随你性子，不知是祸是福啰，可惜你…………”

李婶不语。

————

陈家村，清水山上。

一柱檀香，一对红烛，猪皮冻和瓜果就着袋子和树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陈默跪坐在墓碑前，烧着那叠厚厚的黄色纸钱。

豆大的泪珠从陈默眼睛夺眶而出，不断张合的嘴巴倾诉着跨越生死的思念。外表坚强的陈默，此时也像一个孩子一样在抽泣。

没有人知道这几年陈默是怎么过来的，或许他积压着的委屈和思念全在此刻得以爆发。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哭累了，躺在墓地上睡了过去。

蜡烛的光亮，檀香的紫烟，牵引着陈默走向那个悬挂着日月的小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