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穿越了?
工作室的顶灯将暖黄的光晕聚成一道瀑布,蝉鸣声被空调外机碾成细沙。
虞荔将放大镜推到鼻梁上,镊子夹着的金缮漆悬在宋制茶盏缺口上方半厘米处。裂纹像凝固的闪电,在玳瑁釉面蜿蜒出独特的肌理,这道瑕疵本该成为器物的生命印记,却因某次运输碰撞而彻底断裂。
工作室朝南的窗户透进细碎的光,工作台角落的铜铃突然叮咚轻响。虞荔屏住呼吸,正要将金漆填入裂缝,窗外骤然响起尖锐的刹车声。轮胎摩擦柏油路面的刺耳声响刺破空气,镊子微微颤抖,一滴金漆落在茶盏釉面边缘,晕开成一个小小的光斑。
她摘下手套的动作带着克制的烦躁,抬头望向窗外,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虞荔看了眼来电人,是蒋放,随即便接通了电话。
蒋放是虞荔的朋友,京北市有名的投资人,也是虞荔工作室的代理人。
“喂。”
“喂,阿虞。上次送来的那个宋制的陶瓷茶盏修复的怎么样啦?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催你的进度,但是这次已经快要逾期了。”蒋放的语气有些小心试探。
“我知道了,你告诉他最多两天。”虞荔揉了揉眉心,回答道。
“行吧,那我马上给人回复,就先不打扰你了。”
“嗯,”虞荔停顿了一下,看了眼面前的茶盏说道,“对了,之前和你说的帮我换个地方怎么样了?这个地方太吵了。”
“噢,差点忘记和你说了。找到了,一个有些复古的小独栋,靠近郊区。需要的设备我都帮你布置好了,明天就可以入住了。搬家公司也替你联系好了,明天我来接你。”蒋放说道。
“蒋总破费了,谢了啊。”
“说什么呢?“蒋放故意夸张地道,“你这双'妙手回春'的手,修复的每件古董都是行走的印钞机,我这是未雨绸缪的长期投资!”
“行行行知道啦,那我先挂了啊。”虞荔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好。”
挂了电话后,虞荔捏着被打乱节奏的茶盏,看着金漆晕染的意外痕迹,忽然想起老师说过的话:“修复最忌心浮气躁,可有时天意比人更懂残缺的美。”她重新拿起镊子,指尖却在触到茶盏的瞬间顿住——刚才那滴金漆,竟在釉面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影。
老式座钟敲响晚上十一点的钟声时,虞荔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舒展着僵硬的脊背,脖颈处传来细碎的骨节响动,台灯在她身后投下疲惫的剪影。
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时间,十一点了。想到明日还有繁重的搬家任务,倦意反而化作一股执拗。
既然今夜难眠,不如一鼓作气将旧居彻底整理干净。
杂物间的霉味混着纸箱的纤维气息扑面而来,虞荔半跪在积灰的地板上,将旧物一件件往外搬运。
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檀木棱角,拨开层层叠叠的旧报纸,一个泛着深褐色包浆的木箱显露出来。是一个老式的檀木箱子,因为年代久远箱子的铜锁扣早已锈成暗绿。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头,这个箱子好像是三年前老师去世前给她留下的。当年老师突然离世的悲恸让她无暇顾及此物,随着时光流转间,箱子便沉睡在了岁月深处。
直到此刻拂去表面的尘埃,才让她恍然惊觉,自己竟遗忘了如此重要的物件。
将最后一箱杂物规整完毕,虞荔小心翼翼地抱着木箱走向工作台。顶灯的光晕洒在斑驳的箱面上,当锈迹斑斑的铜锁“咔嗒“弹开时,尘封多年的气息裹挟着历史的余温扑面而来——箱内静静躺着的,是数件带着岁月痕迹的古董器物,釉色斑驳的瓷片、缠着锦缎的玉器,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老式怀表。
虞荔戴上细绒白手套,指尖如同触碰初生蝶翼般,将木箱内的旧物依次托出。青釉瓷片泛着冷冽的光,羊脂玉镯缠绕着褪色的红绸,这些带着岁月包浆的老物件在工作台上铺陈开来。
其中那枚黄铜怀表吸引了虞荔的目光。
表壳上繁复的藤蔓雕花里,藏着时光啃噬的斑驳痕迹。
虞荔执起软毛刷,动作轻柔扫着。随着尘埃簌簌掉落,怀表表面的罗马数字逐渐显露真容,只是三根指针早已凝固成永恒的姿态。
虞荔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旋开表背,镊子夹着精密零件的动作行云流水。
当老式齿轮重新咬合转动,齿轮摩擦发出的细微“咔嗒“声在寂静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
虞荔将手机上跳动的数字与怀表指针反复比对,最后将分针轻轻拨至整点刻度。
金属按钮按下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迸发,如同盛夏正午的太阳在室内轰然炸裂。
虞荔本能地抬手遮挡,却感觉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意识裹挟着翻涌的白光坠入黑暗漩涡,耳畔最后回荡的,是怀表走针发出的清脆律动。
再次睁开眼,眼前是刺眼的白炽灯。
消毒水混着艾草的气息刺入鼻腔,虞荔在刺目的白炽灯下艰难睁开眼。
药柜抽屉开合的吱呀声混着捣药臼的闷响从远处传来,眼前雕花木窗棂外晃动着青瓦飞檐。这古色古香的陈设分明是间中医馆,与她记忆里摆满精密仪器的工作室天差地别。
虞荔心中惊异无比,搞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
视线扫过墙面上挂着的老式挂历,红笔圈出的“2025年6月22日”赫然在目。
2025年6月22日。
现在不应该是2075年了嘛?
什么情况?
虞荔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应该是这家医馆特意设计的复古风吧,怎么可能是2025年。
虞荔摇了摇脑袋,想要丢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是她不是在家嘛?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方?虞荔实在是搞不清楚。
“你醒了。”
屏风后传来的声音如泠泠清泉,虞荔猛然抬头,只见身着白大褂的男子从药香氤氲中款步而出。金丝眼镜下,眉峰如削,眸光似浸着晨露的寒星,薄唇微抿时,竟让整间医馆的药柜雕花都失了颜色。
他周身萦绕着疏离的气场,恰似水墨画卷里独悬天际的孤峰,清绝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可有哪里不适?”磁性嗓音将她飘忽的思绪拽回现实。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虞荔攥紧床单,指节泛白。
许嘉年整理着药柜的动作微顿,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今早开医馆门,便见你倒在门槛前。”
“这不可能...“虞荔喃喃自语,分明记得方才还在2075年的工作室摆弄怀表。
“你说什么?”
“今天到底是哪年哪月?”她猛地抓住对方袖口,白大褂布料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惊。
许嘉年垂眸盯着她紧抓不放的手,试图挣脱开但无果,只好抬起另一只手,突然抬手覆上她额头:“体温还是有点高,烧还是没退。”
“我没发烧!“虞荔依旧紧紧抓住那只修长的手,声调陡然拔高,“告诉我,现在是不是2075年?”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许嘉年镜片后的眸光愈发幽深。他后退半步,视线扫过女子苍白的脸和眼底疯狂跳动的惶惑,喉间溢出一声叹息:“挂历上写得清楚,2025年6月22日。”
这话如重锤砸在虞荔心上。
难不成她真的穿越了?回到五十年前了?
她踉跄着扶住床头书柜,指尖触到泛黄的《本草纲目》书脊,冰凉的触感让她脊背发凉。
而许嘉年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已经默默抽出《黄帝内经》,书页翻动间,目光带着医者特有的探究。心想:这姑娘,怕不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
虞荔猛地回神,撞进许嘉年那双盛满怀疑的墨眸。
她这才惊觉自己还死死攥着人家衣角,慌忙松开手,耳尖瞬间染上绯色:“真的!我没骗你,我是从2075年穿越来的!当时修复古董怀表,按下按钮就...“
话音戛然而止。她下意识摸向口袋,指尖触到坚硬的金属轮廓,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
掏出那枚黄铜怀表时,冰凉的表壳还带着体温,藤蔓纹路间残留的修复胶痕迹清晰可见——分明是她穿越前握在手中的那只!
既然我是通过它穿越来到,那是不是也可以回去?
虞荔猛然想到。
于是便迫不及待的按下怀表的金属按钮。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虞荔愣在了原地,什么情况啊?
这时又有一个穿着一身机车服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卓铭宇扯下头盔,栗色卷发凌乱翘起,机车服肩章上的金属铆钉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嘉年哥,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这吵吵嚷嚷的……”
话音戛然而止。他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定格在病床上那个苍白如纸的女孩身上。
虞荔攥着怀表的指尖泛白,金属表链在她腕间垂落,折射出细碎的光。
而自家的嘉年哥露疑色的看着人家。他顿时有些懵了。
“咋回事啊?她是谁啊?”卓铭宇稍微收敛了一下身子,凑到许嘉年身旁悄声问。
许嘉年合上病历本,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金属床栏:“今早医馆门口捡的,应该是受了点刺激,有些发烧。”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啊?“卓铭宇夸张地瞪大眼睛,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心想: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他轻轻地凑近病床,皮革袖口蹭过消毒水味的空气,“小姐姐你好啊,你还记得怎么到这儿的吗?”
虞荔睫毛轻颤,垂眸望着怀表表面浮现的幽蓝纹路。
窗外传来夏日的蝉鸣,混着中特有的的药香漫进鼻腔。她忽然将膝盖抱得更紧,声音像被揉碎的纸片:“我…我不知道。”
她没有再继续解释了,因为她觉得再怎么解释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真的是从50年前穿越回来的。
“那你知道你家在哪嘛?”卓铭宇接着问道。
“我…我不知道。”虞荔的声音闷闷的。
虞荔把脸埋进膝盖,发顶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怀表在掌心发烫,外界的声音震得她耳膜生疼票。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又因为发烧头疼,导致她现在很无错也很疲惫,不想说一句话。
“那……”
在卓铭宇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许嘉年便率先打断了他。
“行了,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这句话,便拉着卓铭宇离开了诊疗室。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虞荔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又试着像之前那样按动怀表的金属按钮几次,但都无果。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穿越到了50年前。她以为是做梦,但周遭一切的触感,让她不得不相信面前的一切真实性。
可能因为头疼发热,又高度紧张的缘故,虞荔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