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我和陆逊是在一个画展上认识的。
那天下午,阳光斜斜地穿过落地窗,在抛光的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区域。
他当时就站在这片光里,正对着一幅画,看得入神。
我只是路过,却被他的侧影留住了脚步。
后来,我才知道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他用手机打字给我看:【画是无声的语言。】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响了一下。
我叫苏念,有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早就给我判了刑,说我活不过三十。
我的世界,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的白色和药片的苦涩里打转。
陆逊的出现,就像往我那杯白开水里,丢进了一颗柠檬,味道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他对我好,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
他为了能和我“说话”,去学了手语。
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手指,一笔一划地比出“我爱你”,我感觉自己贫瘠的生命,好像开出了花。
有一次,我的心脏病毫无征兆地发作。
胸口像是被一只手攥住,越收越紧,我连气都喘不上来,整个人抽搐着倒在他怀里。
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抱着我的手臂绷得像石头。
他眼睛都红了,一遍又一遍地比划着:【念念,别怕。】
他的手语因为慌乱,动作都走了样。
我疼得意识都快散了,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他连喊一声“救命”都做不到,该有多绝望。
他背着我,跑了很远的路,我能感觉到他衬衫下的肌肉在颤抖,汗水湿透了他的背。
终于拦到车,到了医院,我被直接推进了急救室。
门关上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他被拦在外面,死死地扒着门框。
等我再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他握着我的手,用手语一字一句地告诉我:【如果你有事,我绝不独活。】
我就这样,彻底栽了进去。
我以为自己捡到了宝,一个不说话,却把爱做到了骨子里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每一个场景,都像一出精心排练的戏。
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抱着我时的绝望。
甚至连他不能说话这件事,都是假的。
我不过是他觉得无聊时,顺手捡来的一个玩具。
一个他早就盘算好,活不了多久的玩具。
等我死了,他就能干干净净地脱身。
真是,一了百了。
第二天,我没有回我跟陆逊的出租屋。
我直接去了他朋友开生日派对的那个高级会所。
陆逊曾用手语告诉我,他家境普通,不喜欢这种喧嚣浮华的地方。
现在看来,处处都是谎言。
我到的时候,生日派对正热闹着。
五光十色的灯光下,一张张年轻脸庞上,洋溢着肆无忌惮的笑容。
我一眼就看到了陆逊。
他坐在人群中央,不再是平日里那副安静温和的模样。
他靠在沙发上,嘴角带着一抹我从未见过的散漫笑意,手里夹着一支烟,另一只手揽着旁边的的一个漂亮女孩的腰。
他会抽烟,也会说话。
我像个局外人,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抬起头,视线穿过人群与我相撞。
看到我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几乎是立刻掐灭了手里的烟,收回了自己的手,站起身朝我走来。
他身边的朋友们也都看到了我,纷纷安静下来,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
陆逊走到我面前,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温柔无辜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熟练地打起手语:【念念,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舒服吗?】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好像刚刚那个谈笑风生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想你了,就来了。】我看着他,也比划道。
他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回那群人中间。
我对那个今天过生日的富二代笑了笑:“你好,我是陆逊的女朋友,苏念。”
寿星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陆逊。
陆逊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他温柔地揽住我的腰,用手语,还有手机打字告诉了我他朋友的名字:【这是我朋友,周子昂。】
周子昂举起酒杯,高声对周围的朋友说:“听见没?这是陆逊的女朋友!”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
我能感觉到,陆逊揽着我腰的手,紧了紧。
我抬起头,看到他正温柔地凝视着我,手指在我面前比划着:【念念,他们都是我很好的朋友,不用害怕。】
阳光下的泡沫,是彩色的。
可戳破它的那一刻,连空气都是残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