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从上了初中，我和刘宇轩不在一班以后，他原形毕露。
每次考试都是他垫底，甚至连平行班的学生还不如。
不过分班只分一次，所以他还是一直在尖子班，因为这样他没少在我面前嘚瑟。
虽然我在平行班，但是我基础很牢固，即使没有冲到年纪前三，但是也在前十。老师很重视我，就连去市里参加的数学竞赛也给我报了名。
老师说这次的竞赛很重要，以后对我升高中有很大的帮助。我每天在学校除了睡觉吃饭以外就是学习。
班上有几个男生仗着家里有点钱，总是喜欢嘲笑我，说我笨，说我名字土。
“大妹啊，我说你就是个书呆子，你不如考试帮我作弊，我一次给你五块钱。”
我从来不搭理，只是一味装耳聋。班上垫底的林皓轻飘飘说：“你以为你真能考上重点高中啊，我爸一句话的事可能就把你名额顶了。”
我死死瞪着他，“你就是个靠家里的废物！”
凭什么我的努力要被他一句话否定，我偏不！
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周末回家前，老师给了我一张参加竞赛的准考证，再三叮嘱我要放好，只有一张，要是丢了老师也没办法。
为了保险起见，我特意把它夹在我的数学书里，但是刘宇轩知道我有这个习惯。
上了初中以后，我的成绩在刘宇轩看来是突飞猛进，而他除了垫底还是垫底。
他不准我学习比他好，便趁着我出去干活以后，偷偷把我的准考证撕掉了。
我在牛棚的角落里捡到了一张碎片，刚好写着准考证三个字。
我在心里祈祷不是我的准考证，一边又猜到了它的结局。
我握紧拳头，忍无可忍。冲到刘宇轩的房间里把正在午睡的他扯起来。
拿着那根打我的竹条在他没有衣服遮住的腿上、手上卯足力气打，血印一条接着一条。
“你凭什么撕我的准备考证，凭什么？凭什么？”
我的大脑已经宕机，满腔的怒火已经达到极点，我不管我的结果如何，我只是知道我今天不打他我对不起我自己。
“你不配，那是我的！”
他疼得哇哇乱叫，间隙给我肚子上狠狠踢一脚，我顺势坐在地上。
此刻全家人都从各处跑进来，见到刘宇轩脸上、手臂上、腿上全是条子抽出来的血印。
我奶奶和爷爷心疼得将刘宇轩护在怀里。我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不知道会怎么打骂我，想到我连牛棚都睡了，还怕什么。
我妈走过来，扯着我的右边胳膊，把我直接拖到院子外面。
从屋檐下的柴堆里抽出一根像拖把棒那样粗的棍子，嘴里骂着：
“我让你打，我让你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跟他比？”
我死死捏着衣角，心头也是一慌，脸绷得很紧，我什么话都没说，低着头咬紧牙关，在院子里跪好。我爸出来，伸手拦着她。
“你别打，别把大妹打出什么事了。”
“我就是要打死她！”
我爸拽着我妈拿着棍子的手，我爷爷走出来死死瞪我。
“田安，你让她打，这种坏种留着有什么用，她把宇轩打成那样，我们以后肯定是靠宇轩的。”
我爸没说话，只是还拦着我妈，我爷就把我爸拉走了。我妈的棍子一下一下打在背上，都是用尽了浑身都力气。
“坏种，坏种！”
我的五脏六腑几乎震碎，胸口疼痛难忍，渐渐有些喘不过气。嘴唇咬破了，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门口路过几个村里的人，都劝我妈别打了，有人劝她，她打得更厉害。
我记不得那天她打了多久，我迷迷糊糊晕了过去，醒来是在牛棚里躺着。
嘴角还留有已经干了的血迹，衣服还是当天的衣服。我准备起身，只觉背上传来一股撕裂的疼痛，我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借着那一小半镜子，照着后背一片红得发紫的血肉，有些瘆人，有些破开的口子已经结痂。
泪水浸满了眼睛，我小声啜泣着。半夜，有个人小声叫我，我慢慢出去。
竟然是李梅，她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小瓶红花油递给我，又把手上一沓书递过来。
“这些给你！”
她将一小摞东西放到我的手上，笑着说：
“这些是习题和课本都是新的，你拿去看，一定要考上好高中，将来读大学。”
她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她给我的都是初二和初三的，我望着她，却也因为背后的伤疼哭了。
沙哑着声音问：“你的书怎么给我了？你明年就该中考了。”
她抹了泪，勉强笑着，“用不着了，也不考了，我要嫁人嘞。”
说完她就跑，我就追，根本顾不上背后的疼，只是跑得扭曲。
我摔倒了，她回来扶着我。
“大妹，你成绩好我知道，你一定不能屈服，我不想嫁人，我想读书，可是我家收了人家彩礼要给我哥盖房子……”
她话没说完捂着脸呜呜哽咽起来，哭得人的心都碎了。她曾经说她要做秃鹫，自由飞在空中，所以她拼命读书，想去看一看外面辽阔的世界。
我说会实现的，可如今逃不过现实的，倒是反过来了。
回来的时候，我在牛棚里躺着怎么也睡不着，月色透过缝隙洒在我的床尾处，冷得人发抖。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我是被喧闹声吵醒的。是李梅出门，男方家早早派人来接了亲。
我趴在墙上，看到了李梅，她穿着一身刺眼的喜服，却哭丧着脸。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其他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上前来拉着她的新郎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伙，比她矮半个头，脚有些跛。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李梅转过头看见我了，她笑了笑，比哭还难看。我呢，我会怎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刘宇轩在牛棚外面鬼鬼祟祟。
“那个……谁叫你比我学习好的？你……你就是该打！”
他的话里我竟然听出了一丝的愧疚，或许是我想多了。
我努力克制后背传来的疼痛，打算收拾东西回学校。刚走到门口，我奶奶叫住了我。
“你还去读什么书？你妈给你谈了一门亲事。”
这消息就像是平静的水面忽然翻起来惊涛骇浪。我不敢转头，我害怕这消息是真的。
我也要如同李梅一样，从此就向命运低头了吗？我不！
我妈领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她看到我像看到仇人一样恨恨扫我一眼。
男人笑着开口道：“这就是大妹吧？”
我的手心捏着一把汗，心里全是恐惧和惊慌，我该怎么办？
“哑巴了？叫人啊！”我妈瞪着我，我诺诺喊了声叔叔。
他笑着说：“不用叫我叔，再说了你和我结婚也用不着那些。”
我急得眼睛出汗，跺脚叫了一声妈。
我妈完全无视我，只和那男人边走边聊，聊得眉开眼笑。
他们在里面谈着要收多少彩礼钱，我在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刘宇轩劝我还是乖乖听话，否则只会被打得更惨。
我扔掉了书包，顾不得屋里传来对我的呼喊。一个劲往外面跑，背后的结痂又开始裂开，流出来的血浸透了我单薄的衣服。
我跑到村官员家里，跪着磕了一个又一个头，额头已经红肿。
“王叔，我求求你，帮帮我！”
王叔和王婶一头雾水，我说我要读书，但是我妈要把我嫁人。
他们也是左右为难，只说是我家的家事。我磕得额头出血，他们终究是不忍心。
“你放心，叔给你担保，一定让你读书。”
王婶扯了扯王叔的袖子，示意王叔别管，王叔没搭理她。我妈见我找来王叔，找来棍子就要打我。
我奶奶对着王叔阴阳怪气：“这是我家的家事，你来掺和什么？”
王叔见到这副场景，立马严肃起来。
“我今天还就管了，现在普及义务教育，你们不让她上学就是犯法的！”
我妈黑着脸，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她是不信的。我爸赶紧打圆场，“书记你放心，我们会让她去读书的。”
那个男人还坐在里面，出来时尴尬的笑了笑，称有事就走了。
我妈脸色很难看：“书记你别管了，她读的平行班，成绩差，没用，还不如早早嫁人。”
书记气得脸都歪了，“你自己都是女人，还是当妈的，反正这事我管定了。你们要是不让她去读书，我回家就打电话报警。”
我奶奶冷笑了一声，“我们可不是吓大的。”
书记叉着腰，好说歹说他们什么都听不进去。我躲在书记背后，我妈揪着我一棍子又打在我的背上，我痛得哇哇叫，眼泪打转，背上的血渗得更多。
书记拦着，其中还有一棍是打在了书记的手上，立马淤血了。
“金华莲，你给我住手！”
我爸扯着嗓子吼，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发火，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威严。
他铁青着脸，朝着我妈走过去，一把抢走她手中的棍子掷在地上。
“大妹要读书让她读，只要她能考上高中，要是考不上再说！”
其他人都被我爸震慑住了，我妈没有再说话。我奶奶刚开口阻止，我爸就吼道：
“我还是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了？”
没有人再说话，我爸又说：“那这事我说了算！就让她去！”
书记看了我一眼，走过去拍了拍我爸的肩膀，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他走后，我妈看着我，“你要读书那就写欠条，我们给你多少钱你以后就双倍的还回来。”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直直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