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何不潇洒走一回(求推荐)
马国成看着这辆神似国内松花江微卡的本田Acty。
有点摸不着头脑。
车头上有个夸张的喷绘,一只咧着嘴吐舌头的棕皮哈巴狗十分没溜儿地趴着。
狗脸中间写着“九龙纸品回收”几个繁体字。
给人一种蠢萌的感觉。
车里,一个长相油腻,活像达叔的中年男人正把着方向盘,朝他招手。
“成仔,快上车啊!”
马国成连忙朝自己的小舅打了个招呼,把皮箱往后斗里一扔,坐上副驾。
“食饭没啊?”
“吃过,飞机餐。小舅,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小舅大名叫何载道,是马国成生母的弟弟,经营着一个回收废纸的小商行。
夫妻二人带着一个女儿,和外公一起住在土瓜湾的公屋里。
马国成还有一个大舅叫何弈世,岁数要比小舅大不少。早年就跟着马宜璜做事,现在已经是宜和船务公司财务部门的资深经理。
小舅把方向盘一打,从协调道拐上宋皇台道,没好气地说:“阿忠没来接你吧。二房已经放话出来,公寓、车子暂时都不让你用啦!说要等遗嘱执行完再说。还是阿忠托人传话给我的。”
“二娘做事这样绝?”马国成知道那个女人不好对付,没想到一点家族情面都不顾。
看来,金钱的魔力真大。
不过,母亲过世后,小舅还是一如既往地记挂着自己这个外甥仔,倒是很暖心。
“还二娘?人情如做戏,有真心假意地...”小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动动脑子,人家现在只盯着你那死鬼爹地的亿万家产啊!”
“要不是他们怕犯法,说不定我今天晚上就要找人帮你走水路逃命啦!”
“唉,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家怎么尽出些没良心的。”
小舅连珠炮似地吐槽着。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乐民邨啦!这几天先去小舅家将就将就,别嫌弃小舅家房子窄就多谢啦!”
“怎么会咧?多谢小舅。不过,可不可以先拐去跑马地?”
“跑马地?你又要搞咩飞机呀?这个时候过红磡隧道,不要太堵哦。”
“我想去咖啡园给我妈上坟,今天冬至。”
小舅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还算懂事。那先去深水埗买点纸扎、纸钱,那边便宜点。”
到了地方,令马国成吃惊的是,居然纸扎店里还有演唱会门票式样的纸扎卖,还可以定制。
没想到80年代初,香江的殡葬行业就已经这么卷了。
于是,他给老妈额外买了一些她最钟意的歌星徐晓凤的演唱会门票。
让她在下面,也好追星。
买完纸扎,哈巴狗小黄车又在隧道里被堵了半个多小时。
等这两人从乐活道的咖啡园坟场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马国成只好陪着小舅把后斗里的废纸送到库房,才跟着他回到家里。
一开门,一道粉色的身影扑到了他的怀里。
那是小舅的女儿,自己的小表妹雯雯,才二年级。
还好他有准备,连忙从皮箱里掏出了给家人们带的礼物。
小表妹作为家中有名的“化骨龙(贪吃鬼)”,立刻被甜蜜的驴打滚和豌豆黄勾住了。
外公何璋则仔细端详起了外孙在皇城根脚下的潘家园,给他淘换来的玛瑙鼻烟壶,爱不释手。
小舅妈忙着回房间,仔细比量着缠枝莲京绣被面的尺寸,还不住地称赞纯手工的东西好靓。
马国成又从箱子里掏出两瓶菊花白,冲着小舅用地道的京片子,挑衅道:“咱爷儿俩,今晚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小舅是个好酒之人,见之大喜道:“你等着,我下楼去买烧鹅。”
“买两只,我给钱!”
“行!我知你是有米仔啰。”
酒过三巡,阿公已经喝跑了,躲到了隔壁听戏匣子。
马国成独自干掉一瓶。
小舅喝了三两多嘴里就开始跑火车了。
他一边嘲笑着大舅一家去年在青衣岛,花六百多块一平呎(十平呎约一平米)买的房子在码头边十分吵闹,一边拍胸脯向自己的老婆保证,一定要在四十岁前,给她买间好地段的大屋子。
结果,被小舅妈一句话噎了回去。
“你今年都三十五啦,一个月还搵(赚)不到三千文,拿咩买楼啊。”
雯雯又接着嚷道;“阿妈,前几日我听同学说,他妈咪在街角投注站看见阿爸买六合彩啦。”
阿婆当年就是因为阿公滥买六合彩亏了大钱,才负气离家出走的。
所以,小舅妈平生最忌讳自己的老公买彩票。
小舅闻言,吓得睁大了眼睛说:“阿雯,你点解咁凭空污我清白...”
“咩清白?人家亲眼望到你买的,她说还买了好几注。”
小舅便涨红了脸,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渗出,争辩道:“那是帮...帮隔壁钱伯代...代买的!...大人的事,细...细路仔(小孩子)莫要多嘴!”
接着便是一些难懂的话,什么“头奖悬空”,什么“拜过关公”之类。
引得一家人都哄笑起来,屋子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没等他解释完,小舅妈就把他拖到客厅收拾地铺去了。
虽说,何载道的房子是七十年代房协主持新建的两房公屋,可面积还是很逼仄,结构也比较反人类。
相当于后世八九十年代内地大量兴建的预制板房。
也就比毛熊的那种赫氏楼稍微好那么一些。
原本,这种房子一家四口住就已经很拥挤。
今天又多了外甥,夫妻俩只好去客厅将就将就。
这样,表兄妹才能有床睡。
外公在隔壁,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把玩着那件小玩意儿。
小表妹吃饱了就睡,翻了个身,一脚蹬在马国成的肩膀上。
睡姿十分难看,流着哈喇子,还打着呼噜。
他却不以为意,轻手轻脚地帮表妹盖上毯子。
一斤菊花白对于马国成这个齐鲁汉子来说,跟漱了漱口似的,头脑清醒得很。
乐民邨坐落在土瓜湾红灯山东麓,地势相对较高,不到一千米以外,就是维港海湾和繁忙的启德机场跑道。
望着窗外的夜景,他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路。
在首都,接到大舅的那份电报后,他就有预感:
虽然,父亲在家业继承问题上,曾经承诺过一碗水端平。
但由于事发突然,很难保证不出状况。
结合今天听到的情况,如果出现问题,自己很可能要打大舅这张牌。
作为宜和船务的资深财务,他对公司和行业的情况应该了解不少。
而且,一个人要有所成就,单打独斗力量终究有限,少不了借力借势。
以后,要把皇仁书院的同学资源利用起来,一步步拓展人脉,加上自己对三世为人的经验和阅历,在香江站稳脚跟应该不难。
此外,自己的学业已经临近尾声,该上的课都上完了。
回港之前,已经提前跟两所大学的导师沟通过。
只要论文能按时按质提交,剩下的一个学期可以不用再回去上课。
既然毕业没有问题,那接下来,就要把全部精力用到搞钱上来。
未来,自己的人生究竟是飞黄腾达,还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呢?
能否给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更好的未来呢?
时代的的遗憾能不能在这里,通过自己的双手弥补一些呢?
他不确定。
但是,正如一首歌所唱的: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