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神山的祭典（二十二）
十年前。
“铃铛找打（到）了！”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女孩站在学堂门口，口齿不清的说到。
“可千万别再弄丢了。”花冉的模样与如今别无二致，一身巫女素服，站在学堂门内向孩子们告别。
“花姐姐再见！”小女孩挥手，旁边一个少年将那铃铛重新系回小女孩脖子上的红绳。
“小雨再见。”花冉微笑向她告别。
“你不回家吗？”那少年给小雨系好了铃铛，回头问到。
“过两天就要拜祭山神，我和司祝大人要为祭祀做些准备，把学堂布置一番，好好打扫打扫。”花冉说到。
“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少年挠了挠后脑勺，问到。
“没什么麻烦事，和以前一样，就是扫扫屋子，给圣人摆摆贡果，擦一擦神玉。”花冉笑了起来，“明天见。”
“明天见。”少年拉着小女孩三步两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花冉便站在学堂门口一直目送他们离去。
“林小远你怎么一直看着花冉大姐？”一个又高又壮的少年好奇的问到。
“牛蛋？你，你别瞎说，我哪里看她了。”林小远脸红起来，一巴掌拍在牛蛋后背上。
“切，脸都跟烤红薯一样了。”牛蛋撇了撇嘴，“我先走了，我爹还等着我回去干活呢。”
孩子们接连离开，学堂很快便从闹闹哄哄变得一片宁静。
最后，司祝也从学堂里走出。此时的司祝并不似后来那样平和，反而神色极为严肃，拧着眉头，眼神凌厉，眉宇间藏着几道浅浅的皱纹，而且时不时的咳嗽几声，脸色很是不好。
“花冉，你去拿掸子把梁上和墙角都扫一扫，然后将神玉取出，好好擦拭一番，供奉起来。”
司祝说到。
“好的先生。”花冉乖乖的应了一声，见林小远拖着林小雨走过拐角再也看不见了，便转身走进屋内。
学堂的窗棂漏下几缕昏黄的日光，尘埃在光束中缓慢浮动，落在圣人像下，一块乳白色的玉石上。
打扫干净了学堂，将神玉从神龛中小心翼翼的捧了出来，放在供台上。随后花冉又找来一方素白绸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供台上的玉石。
这玉石约莫巴掌大小，通体莹白如凝脂，内里隐隐流转着青白色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
司祝曾说，这玉石是山神赐下的宝藏，需要好生照料，时时拂拭，让其保持光华。
不过花冉却对这个说法并不认同。
“这玉石怎么摆在这边了？东侧圣人像下摆供果，西侧供奉玉石。”司祝不满的走了过来，一把推开花冉，将光玉按古礼摆放在学堂西侧，又俯身调整果盘的位置，“山神不喜乱序，供品若摆错了，怕要惹祂降怒。”
“怎么会呢。”花冉小声嘀咕起来。“山神若是真的存在，为何村子今年大旱却不见他显灵……还有村长大人得了重病，他是山神最忠诚的信徒，为什么不见山神来救救他呢？”
“你说什么？”司祝眉头一皱，竟是听见了花冉的嘀咕声。
花冉指尖一颤，绸布险些从手中滑落：“先生，我是随便乱说的，不对，我什么都没说！”
“神明不显灵，自然有其考量，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不敬神明的蠢货，神明才会降下大旱的惩罚！”
司祝怒喝道。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惩罚全村的人，这种心胸度量，算什么神明嘛……”花冉不服。
“你！”司祝恼怒，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花冉闭上眼睛尖叫起来，本能的从身旁抓起一样东西挡在自己面前。
“嘭！”
神玉从花冉的双手中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摔在了远方的青砖上。
司祝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你疯了？！”司祝一把推开她冲向神玉。
花冉防备不及，踉跄着撞向供台，前额重重磕在桌角边缘。
“神玉，神玉没事……山神在上，山神保佑，千万不要降罪，吾等只是无心之失……”
跪在地上诚心祷告磕头了半天，司祝才敢颤颤巍巍的捧起神玉。
还好，那神玉光华依旧，并没有任何损伤。
“还好，还好……”
司祝捧起神玉，回头想要将其摆放在台子上，却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花冉。
“你又在作什么妖？赶快起来，不要在这里胡闹！”司祝瞪着眼睛训斥了一句，“你亵渎神玉，赶快来跪拜磕头，向山神承认错误！”
司祝伸手去抓花冉的头发，想要让她跪下来对神玉磕头。
然而就在司祝触碰到花冉额头的那一瞬间。光玉突然绽放出了强烈的光芒。
司祝突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咕囔。
他感觉自己之前受的风寒正在逐渐缓解，很快便行动如常，不再咳嗽。
随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由于常年写字而布满老茧的虎口正在变得光滑，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充满了年轻时的活力。
他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旁边的镜子，却见自己脸上的皱纹逐渐平整，脸色恢复了红润，连鬓角的一丝白发都转回了乌黑。
那光玉悬浮在他面前，似有一丝血色隐隐浮沉，被光玉吸收。
“这是……我的风寒好了，而且还返老还童，恢复了年轻？”他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脸，突然狂笑起来，“山神显灵，山神显灵！这神玉果然是神玉，是山神赐下来的宝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花冉此时被司祝的声音吵得恢复了一点神智。她额头的伤口仍在渗血，眼前一片漆黑，几乎看不清东西。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想要伸手去拉住司祝，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像灌了铅般沉重。她想要开口向司祝求救，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然而此时陷入狂热状态的司祝根本没有任何发觉，他将神玉放在供桌上，哈哈大笑着冲出了学堂。
“山神显灵了！山神显灵了！村长，村长，你的病也有救了！”
“先生……救……我……”花冉气若游丝地伸出手，却只见那司祝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终于再也不能坚持，失去了意识与生机。
而她额头上的鲜血却如丝般化成血雾，被吸纳进了神玉之中，光芒逐渐变得耀眼。